皇太后不慣這樣的親昵,用力將手抽回來,一臉別扭。
小皇帝跟看不懂她的嫌棄似的,又蹭上去,“皇奶奶,有您在,我這后宮根本就用不著立后。皇后哪有皇奶奶真心為我著想。所以我真的不急,您老慢慢掌眼,挑個三年五年的我也剛二十出頭,還年輕。”
“再說了,真挑個皇后出來掌管后宮,您想想日后巴豆紅豆想出入后宮來養心殿陪您,恐怕都沒以前方便了。別人能跟您一樣疼倆豆兒,把他們視作自己人任由他們把皇宮當成自家后花園?”
“還有啊,要是皇后日后再生個子嗣出來,很有可能就是太子人選,要是他欺負巴豆紅豆,您能拿他怎么著?那巴豆紅豆多受委屈啊?您不得心疼死?”
皇太后被說得臉都木了,沉默瞅著少年,不知道他哪來的臉說出這種話來。
‘皇后生個子嗣出來’,這是什么話?敢情皇后生的子嗣不是他兒子啊話里話外跟說外人一樣?
在皇太后面前給個還莫須有的人物挑撥離間了一番,小皇帝滿意的走了。
留下皇太后坐在軟榻上靜默良久,最后笑得不行。
老嬤嬤也難抑笑意,“皇上抵觸立后,可謂奇招百出。”什么話都說得出來。
“虧得這些年他皇叔對他那么悉心教導,別的沒見學多好,倒是把他皇叔身上那種厚臉皮學出精髓來了。”
“以前只見皇上對著王妃跟柳老夫人撒嬌耍賴,如今皇上能在太后面前露出這一面,不正說明他打心底將太后當做親近的人看待了,太后該高興才是。皇上已能體會您的苦心跟好意。”
“哼,哀家要他體會什么?當年他皇叔十六歲的時候,已經穩立朝堂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覷,冷靜睿智,胸有城府,一謀一計堪稱絕艷。你再看看他,同樣的年紀還跟人撒嬌,沒長大似的,怎么叫人放心?”皇太后皺眉數落。
老嬤嬤忍著笑,恭順應答,“所以皇上更需要太后時時看著,這不才求到太后面前來了。”
“嗯。”皇太后輕咳,放松身子斜倚軟榻,“這幾日你將京中貴女名單擬一份出來,四月開春哀家辦一場賞花宴,屆時把人邀進宮來,哀家好好看看。”
“是,老奴定辦得妥妥當當。”
皇上走了,養心殿安靜下來。
老嬤嬤將殿內暖爐里的炭火挑旺盛了些,回頭看著閉上眼睛小憩的老婦人。
依舊是一頭刺眼銀發,臉上神色卻意外的祥和慈藹,眉宇間已經尋不著往日凄怨與尖銳。
一切,都在變得越來越好。
讓人安慰。
此時出了養心殿老遠的小皇帝,在御花園入口撞上了緩緩走來的秦大將軍。
雖然已經年過花甲,男人身為大將軍數十年凝練出來的強悍氣勢卻沒有削減,遠遠走來都能讓站在周圍的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力。
讓人透不過氣來。
小皇帝瞇了瞇眼睛,站定等著男人走近,“秦老這時候入宮,可是有要事?”
“今日年初一,身為老臣,特地來拜見皇上跟皇太后,賀一賀新春之喜。”
風墨晗抿唇,這老家伙還真是不按牌理出牌,讓他想好的應對頓時接不上了。
往常不都是假公濟私,借著稟告公事為由跟在他跟皇叔身邊往養心殿湊嗎?
今兒換招了?
秦嘯雙手交疊身前,昂藏而立,淡定接受皇上打量。
四目相對,小皇帝畢露鋒芒對上老將軍的深藏不露,遜色一籌。
“朕剛從養心殿出來,皇太后這個時間已經歇下了,秦老不必過去了。你的恭賀朕也收到,秦老無事請回。”
“聽聞皇上近日為朝臣的一些折子煩惱。以南陵王之力,雖然可保朝堂暫時平靜,但是王爺一旦離朝,光憑皇上自己的力量卻是鎮不住朝中老臣的。”秦嘯言行間從容自若,淡淡看著皇帝。
“秦老此話何解?”
“若能將始終保持中立的三朝元老拉到皇上陣營,那些以老臣自居的朝臣,在皇上面前自當收斂三分。”
風墨晗眼神深了幾分,“內閣三朝老臣袁老,連皇叔都未能說動他加入陣營,朕只怕也不在袁老眼里。”
秦嘯笑笑,“臣剛好跟袁老有些交情。”說罷話鋒一轉,“今日年節不談公務,再過兩個時辰宮中家宴也該開席了,皇上應該是在養心殿用膳吧?那臣就不打擾了。”
“……家宴朕會陪皇太后一塊用膳,秦老府中只有自己一個,不若跟朕在宮中一道過年節。”
“如此,老臣卻之不恭,多謝皇上誠意相邀。”
風墨晗鋼牙都要咬碎了。
誰特么誠意相邀了?論起無恥不要臉,他拍馬及不上秦大將軍!
堂而皇之在他跟前打他皇奶奶主意!回頭他定找機會在皇奶奶面前上眼藥,讓皇奶奶罵他成何體統!
拱手告別,秦嘯轉身緩步離了皇宮。
臉皮厚也罷,不要臉也罷,他若不爭取,這輩子只能抱著遺憾老死。
既然下定了決心,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他不覺得自己苦,但是他知道,阿滿有多苦。
下晌,年節家宴在養心殿準時開席,同一時間,杏花村的年飯也正式開動。
灶房里的大圓桌旁,人坐得滿滿當當。
行酒令,大聲笑談,整個大院里盈滿喜氣熱鬧。
除了柳家大院,整個杏花村家家戶戶的熱鬧也毫不遜色。
處處能聽到笑聲。
就連宅院里傳出來的一兩聲狗吠,都能讓聞聽的人莞爾一笑。
空氣中飄蕩著濃郁年味。
年后沒兩日,安才就一身光棍的走進了柳金福家,談了什么沒人知道,只看到安才離開的時候,三角眼是帶了些許弧度的,像是漾著笑。
待得村民們上村長家打聽,下坡村想要在他們田地里挖田泥的消息便很快在整個村莊傳開來。
人人以為笑談,卻沒人發出不樂意的聲音,一如柳老爺子所想。
另邊廂柳知秋也開始忙活上了,急吼吼的定了日子,準備帶倆能給他撐腰的靠山去考察他買下的幾個莊子,將他的規劃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