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里此時仍然是對峙狀態。
衙役官兵持著刀劍對準被圍在中間的人,卻不敢動作,忌憚紫衣男子腳下一個用力,滄州太子爺就會命喪黃泉。
而被圍著的男子,始終不慌不忙,淡定自若。這般氣度莫名的讓堂外百姓生出隱隱期待。
或許今日,他們能看到意料之外的結果。
四肢折斷,還被人踩著心口供人圍觀,恥辱感不斷涌上心頭,朱顯又痛又怒。
他橫行滄州這么多年,何時如此狼狽丟臉過!他不會放過這些人的,他一定要把他們碎尸萬段,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你沒機會了。”似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踩著他的男子長眸微垂,凝著他扭曲猙獰的臉淡道。
聲音無波無緒,不帶一點感情。
朱顯渾身莫名一涼,抬眸對上男子,這才發現,男人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將死的螻蟻。
絲絲縷縷寒意,從心口迅速涌向四肢百骸,甚至一時間蓋過了斷骨帶來的劇痛。
這個男人是真的準備殺了他!
這個時候他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從他帶官兵去抓人開始,這些人就顯出不同尋常的平靜,好像根本不害怕。
而且明知道他是郡守之子,還敢下手傷他,顯然根本沒將他爹放在眼里。
這樣的人,背后定然有更大依仗!且勢力大過一方郡守!
這時候,他才想起蘇曼語此前的那句提醒,對方或許有些來頭,只是他當時并未放在心上。
朱顯慌了,“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擊鼓回來,魏紫緩步走進內堂,聽到男子的話淡聲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你還不配知道。”
此時衙門后堂傳來了腳步聲,堂外百姓們眼睛一亮,是知府來了!
他們倒要看看眼前這等陣仗,知府會怎么斷案。多年來知府跟郡守沆瀣一氣,對朱顯做的諸多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且看這回,他要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假公濟私!
桑平走進大堂時一臉陰沉,他是接到衙役來報,說朱顯在大堂被人傷了,這才急匆匆趕來。要是朱顯在他衙門里出了什么事,只怕郡守要將賬算到他頭上來。
一跨進大堂,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抹紫色身影,被持刀衙役半圍住。在男子腳下,踩著的正是狼狽不堪的朱顯。
桑平變了臉色,立即怒喝,“放肆!在公堂之上公然傷人,藐視律法,來呀,趕緊把人抓起來,嚴厲懲治!”
來之前他只以為朱顯受了小傷,沒想到竟然會被人踩在腳底下羞辱,且四肢還折斷了。若是不能把人救出來,回頭郡守追究起來他如何交代!
那紫衣人敢在他衙門傷人,找死!
然紫衣男子不放人,衙役有顧忌也不敢上前生擒,雙方始終僵持。
心念電轉,桑平沉了臉,環視整個內堂,發現除了紫衣男子之外,堂內還有兩名貌美女子以及一名黑衣侍衛模樣男子。
立即明了朱顯這是遇上了硬茬子,被人反擊了。
坐進審案臺,桑平將驚堂木重重一拍,“大膽!再不把人質放開,莫怪本官量刑加倍!”
那一聲清脆響聲,將堂外百姓們心頭拍得砰跳。
“量刑?不知道知府大人要怎么量刑?”紫衣男子緩緩轉過身,看向坐在審案臺后面的人。
剛才背對著,桑平沒看清男子的臉,此時男子轉了過來,待得看清他模樣之后,手中驚堂木啪嗒一聲墜下,“王王王爺?!”
迎頭一盆冷水澆下,透心涼。
桑平剛才的官威一下散了個一干二凈,臉色煞白,連滾帶爬沖出審案臺跪地行禮,“下官桑平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身為一州知府,雖然大部分時間都需要駐守滄州,但是一年里也會入京一兩次參加朝會,他怎么可能不認得南陵王!
那個男人,耀眼得只要見過一次便永遠不會忘記!
堂內外已經因著王爺二字炸開來了。
王爺,那個紫衣男子竟然是王爺!怪不得身在衙門仍然一派泰然自若,原來人家的身份那么高貴,又怎么會懼怕一個小小的郡守之子!
蘇曼語也擠在門口人群中,本來是要看事態如何發展,她沒想到,會聽到這么大的一個消息。
那個舉手投足貴氣優雅的男人,竟然是個王爺!
難怪,難怪他那么與眾不同,站在人群中亦如鶴立雞群!
乍然聞知這個消息,讓她又喜又憂。
喜的是她一眼著迷的男子身份竟然如此之高,憂的是朱顯。
朱顯之所以會去客棧抓人惹上王爺,當中少不得她的作用。眼下她最擔心的是朱顯會把她牽扯進去,事情關系到王爺,就是牽涉了皇族,絕對不可能輕易善了。
何況自己王妃被人覬覦,身為王爺焉能忍得下那口氣?朱顯肯定是完了,如果連她也被拖下水,那她們家得跟著朱顯一并倒霉!
瞳孔晃動,蘇曼語掩在人群中悄悄退了下去。
王爺帶來的轟動久久沒有平息,堂外喧囂一片,議論紛紛,百姓興奮雀躍。
堂內則相反的一片死寂,衙役們恨不能立即把手中的佩刀吞下去,他們剛才拿刀對著的人是王爺,事后追究起來,他們這些小卒還有命可活?
躺在地上的朱顯,更是面若死灰。
瞠了雙目久久不敢相信,他抓的人是王爺?
那么他覬覦的女子,是王妃?
這罪名堪比謀逆早飯,王爺豈能饒他!
所以男子剛才說他沒機會了,真的,真的是要殺他!
惹上皇室,這下縱是他爹都保不住他的命!
極致的恐懼從四面八方壓來,襠下一熱,一股腥臊味迅速在堂內蔓延,朱顯牙齒打顫,駭然仰望上方男人,“王、王爺……饒命……”
風青柏把腳挪開,牽了柳玉笙緩步走到一旁太師椅坐下,沒有叫跪了滿地的人起來。
“朱公子剛才說,他是這滄州的律法,”風青柏視線落在伏地發抖的桑平身上,“他是滄州律法,那你這個知府,在滄州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