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和薄瓷雪知道唐嫵要單獨跟藍樾說話,沒有多說什么,起身離開。
不一會兒,病房里就只剩唐嫵和藍樾二人。
藍樾背對著光,一步步朝她走來。
離得近了,她看到他眼底的暗沉和猩紅。
唐嫵全身還疼得厲害,沒辦法坐起來,只能仰頭看著佇立在病床邊高瘦的大男孩,他微微躬著背,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擊一樣。
兩人對視了幾秒,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沉默。
直到他四下看了看,沒有看到寶寶的身影,更別說嬰兒用品了,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漆黑通紅的眼珠,重新落到她身上。
他緊緊盯著她,像是要看進她內心深處。
“發生了什么?”他開口打破死寂般的氣氛,聲音又暗又啞。
唐嫵那雙向來明媚的狐貍眼,這會兒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顯得無比死沉。
她放在被子下的雙手用力交握,垂下眼斂,面如死灰的對他說道,“孩子,沒了。”
藍樾的心尖,狠狠一顫,緊接著是劇烈的緊縮。
一時間,他有種難以呼吸的窒痛感。
拼命遏制著情緒,才不至于失控。
但全身血液,還是不停地往頭上涌,淡漠的面色,陰鷙了幾分,“不,不可能!”
唐嫵別開眼睛,不去看藍樾的神情。她聲音虛弱,縹緲,“藍樾,我們分手吧!”
她每一個字句,都像一把利劍,狠狠刺進藍樾的胸膛。
她了解他,也最懂什么話能傷他的心!
“我想知道,孩子為什么會沒了?”藍樾雙唇發顫的問道。
明明那天他離開都城時,她還好好的,每次陪她產檢,孩子的心跳,都強勁有力。
產檢的醫生說,他們會有一個很健康的寶寶。
可現在,她卻告訴他,沒了。
唐嫵唇角扯出一抹藍樾看不懂的弧度,“為什么?因為這是我不聽家人勸,害了我媽媽的代價!”
“唐嫵,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她,他眼眶充.血,像是要流出.血淚一樣,情緒隱忍和憤怒到了極點。
“寶寶有什么錯?到底為什么就這樣沒了?”
唐嫵看到他帶著哭腔質問她,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閉了閉眼,再睜開,又恢復成了一片冷漠,“我和祈塵的新聞,你看了吧?新聞不是假的,因為我媽媽成了植物人,醫生說要在她耳邊說些讓她開心的事。”
“我跟她說,我愿意給祈塵一次機會,那天晚上,祈塵去房間找我,我情緒低落,他安慰了我,后來就順其自然的在一起了……”
話沒說完,就被藍樾嘶吼著打斷,“去他媽的順其自然!你以為我會信嗎?”
這還是兩人認識以來,他第一次對她大吼。
唐嫵小腹又開始絞痛,她雙手緊揪著床單,強忍著鼻尖的酸澀,“信不信隨你,從我媽出車禍那刻起,我就開始懷疑我之前的決定了。”
“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錯的,不應該在一起,更不應該有孩子。”唐嫵眼眶泛紅的看著他,“當初,我要打掉孩子,若不是你想留,我不會留下。”
“現如今,沒了也好。”唐嫵面上的神情極度冷淡,“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沒的嗎?是我跟祈塵在一起后被記者偷拍,我不小心摔下樓梯沒的。”
“這樣也好,免得以后我們再有瓜葛!”
唐嫵話音剛落,就看到藍樾握著拳頭,朝她的臉龐揮來。
唐嫵瞳孔一縮,閉上眼睛。
就在她以為藍樾會在她臉上揮下一拳時,一股疾利的風從耳邊刮過。
藍樾的拳頭,落到了她靠著的枕頭上。
他那張向來帥氣而干凈的面容,此刻猙獰又扭曲。
他俯下.身,雙.唇逼近她耳廓,“這不是真的,快說,你只是在騙我!”
唐嫵咬了咬牙,“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騙你嗎?藍樾,不被家人認可的愛情,真的很累。跟你在一起,我承受的東西太多,我累了,倦了,厭了。”
“我媽沒出事前,我只能強忍著這些情緒,畢竟我當初自己做出的選擇,就算再苦再不好過也要自己承受。”
“我真的后悔,愛上一個窮酸小子,害了我媽,也害了我自己!”
藍樾緩緩從唐嫵耳邊抬起頭,他直視著唐嫵的眼睛,想要從她眼里看出一丁點說謊的成份。
可是沒有。
他看到的,是她跟那些嘲諷他的人,一樣的眼神。
鄙夷,不屑,輕視。
她這樣的眼神,讓他想到了唐母。
那樣的羞辱,刻骨銘心。
他慢慢直起身,往后退了幾步,神情恍惚又怔忡,“原來你跟你.媽一樣,從骨子里瞧不上我。”
唐嫵看到他往后退,整個人都像是空了的樣子,她心痛得無以復加。被子里的手,差點就伸出去將他拉住。
在他看不到的那邊眼角,滑出滾燙的淚水。
她聽到自己對他說了一句,“是,我瞧不上你。”
藍樾的眼睛血紅一片,五官都快扭曲了,他又氣又恨,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掐死她,然后再自盡,一家三口到陰間團聚嗎?
他微微仰頭,開始發出冷笑。
高瘦的身子,踉踉蹌蹌的朝病房門口走去。
快要到達門口時,又停下來,轉過身來,“好,我答應你分手。”他的聲音,沙啞又破碎,充.血的眼睛,落向別處,沒有看她,“我這個窮酸小子,的確配不上你,寶寶沒了,斷了我們之間最后的念想。”他從沒想過,兩人的緣份,說斷就斷了。
“我承認,自己沒用,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也不到你父母的喜歡!”藍樾點了點頭,有淚水滑到棱角分明的臉龐,他抬手,迅速抹去,“以后,我不再成為你的絆腳石,我們也不要再出現在彼此面前,就這樣吧,再也不見!”
盡管他現在滿腔怨憤,委屈,疼痛,但最后,只化作一句,“祝你幸福。”
隨著病房門被關上,唐嫵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夜深人靜。
照顧她的傭人趴在一邊睡覺,病房里響起腳步聲。
一個黑衣人抱著一個嬰孩,站在床邊。
唐嫵掙扎著要坐起來,但渾身絞痛,根本坐不起來,“我已經按要求做了,將孩子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