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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六章

  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神魂類的功法,每出現一個,都會引發腥風血雨。

  它太難得了,修仙界有太多的修士,因為神魂不強而困于境界。所以,從煉氣小修到化神星君人人欲得。

  更何況這紫府四儀,還能用于神識攻擊。

  陸靈蹊拿著玉簡,半晌沒動。

  到了現在,她再傻也只能往祖宗那里想一想了。

  掘地館、太霄宮、陸家,如果連起來,其實很容易把她往祖宗那里想。

  也只有自家祖宗,才會一次次地把好東西,換著花樣地往她手上送。

  那……

  陸靈蹊呆了半天的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要想宜法師叔,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要不然,當初怎么會創造條件,讓她到掘地館呢?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陸靈蹊把被子往頭上一蒙,真是不想再動了。

  枉她還一直以為,自己隱瞞的很好。

  原來屁股上的尾巴滿天飛,早就讓師父他們看到了。

  陸靈蹊相信,宜法師叔知道了,師父一定也知道了。

  在這種事上,師叔再疼她,也不可能瞞著師父。

  所以,師父在靈界雙盟坊市的時候,也給她和祖宗創造了見面的機會。

  陸靈蹊這樣想的時候,心情復雜的同時,在某一方面,卻又徹徹底底地松懈了下來。

  既然師父和師叔們早就猜到她的身份,那以后暴露出來,他們也不會有被欺騙太過的感覺吧?

  她側著耳朵,偷著在被中把神識慢慢放出去,直到祖宗和芙晚星君下棋的涼亭外。

  芙晚星君來的真不巧,要不然她現在一定知道爺爺和爹娘的消息了。

  祖宗那么騙她,害她剛開始流了多少眼淚?

  涼亭中,芙晚何等人也?

  “我來的是不是不巧?”

  “不!正巧!”

  戳破了那層窗戶紙,寧知意其實也有諸多忐忑。

  她怕自家孩子問她,當年為何就一點也沒管陸信,就算當時不方便,后來為何也沒去找他們。

  這個問題,寧知意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

  如果跟他們說,她害怕他們步入寧家后塵,不想去打擾已經適應了凡人界子孫,也許,林蹊不能接受。

  從陸永芳和陸懔那里,寧知意知道她的親兒陸信,留下遺滿斑斑血淚的手扎,讓一代又一代的子孫不放棄,不自棄,隨時準備著回到修仙界時,那感覺真是……

  “芙晚,面對你對不起的人時,你會怎么辦?”

  對不起的人?

  芙晚星君的眉頭挑了挑,在棋盤上落下一顆白子,“補償唄!補償到我能心安理得為止。”

  “如果對方不能接受呢?”

  從陸信到陸誠……,再到陸永芳和陸懔,她錯失了十代子孫。

  他們每一個都有靈根,哪怕身在沒有靈氣的地方,在尋找另一半時,尋的也是有靈根的。

  這份堅持,讓她動容,讓她心痛,讓她后悔……

  “那就要看對方是什么人了,還有,你做了什么樣的錯事。”

  芙晚很奇怪惜時此時的態度,因為看那小丫頭的樣子,不像對她有成見,“其實要我說,往事不可追,活在回憶里,傷的其實是你自己。人生在世,誰沒有一二遺憾,一二心魔?”

  她在她落子后,緊跟一子,“人生一夢,舍與守,一念之間,悲與歡!在舍與守之間,我們總會錯失很多值得珍惜的人和事,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

  畢竟人生不能重來,我們誰都沒前后眼。”

  人這輩子,誰都有懦弱與放棄的時候,若不然,也不會有‘悔’這個字出現。

  “我們都是第一次當人,誰都沒經驗。”

  芙晚在遠離棋盤中樞的地方,放下一子,“做錯事……很正常,沒什么不能原諒的。人啊,有時候,適當的要對自己寬容些。”

  這人的執念就是太盛了。

  芙晚希望新入門的師妹,以后能走得更遠些,以己為例,接著開導,“當年我看上了一個男人,準備離開宗門去嫁人,我師父說,那男人不是良人,我選擇的路,布滿荊棘,我不肯聽,然后我師父沒辦法,又給我支招,告訴我,你要想過好日子,就這樣那樣……

  我全都沒聽。”

  寧知意實沒想到,這位宮主,還有這樣的過去。

  神水宮收錄的都是女弟子,靈根資質好的,都是能承緒宗門的,嫁人這事……

  “你知道,我后來為什么又回宗了嗎?”

  “因為那男人,真不是良人?”

  “哈!何止不是良人,簡直可稱狼人。”

  芙晚星君現在回想當時的自己,只覺是屎糊了眼睛,“要不是家師一直不放心我,我的骨頭渣子現在大概都爛沒了。”說到這里,她嘆了一口氣,“被救下后,我又鉆了牛角尖,怎么也走不出來,硬生生地在結丹圓滿上,耽擱了一百六十四年,那時候,我都絕望了,然后我師父說,這就是人生。

  前人血的教訓,總是讓人不由自主的忽略,我們總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拋棄那條規劃好的路,自己去摸索,然后以實際行動告訴別人,這條路真的不能走。”

  好在她還有后悔的時間,哪怕那時間長了些。

  芙晚再放的白子,緊挨著寧知意的黑子,“又一次大醉后,我師父帶我到海眼去醒酒,然后問我,你自己選的路,走的后悔了是不是?我說是。然后我師父拎著我直往海眼深處,指著四處旋轉的流水,說,‘這里的水,看似在走相同的路徑,可是分散到每一滴上都是不同的,它們每一個,都在走屬于自己的路。人活一世,自己的路,總要自己走過才知道,能后悔,亦是人生的一段旅程。’”

  說到這里,她笑了,“我師父說,當初沒有竭力反對,是因為,她的人生,如白開水般淡而無味,沒有波瀾,反而后繼無力。

  倒是我,為了一個可以扔到垃圾堆的男人,笑過、哭過、鬧過、悔過,酸甜苦辣咸盡都嘗過,人生可算圓滿,如果還想看看下面的風景,那就放下過去,不管什么道,往下走,不辜負自己的人生,就是大道。”

  看著笑意盈盈的女子,寧知意知道,她走出了失意,走出了心魔,走到了屬于她自己的人生大道上。

  她羨慕她。

  “你有一個好師父!”

  人生的路,她沒法比。

  她想求白開水般沒有波瀾的人生而不得。

  好在,她曾經也有很多非常好的長輩。

  寧知意瞄了下林蹊的臥房,小丫頭大概知道,她的偷窺瞞不過她們,又早早地縮了回去,“我沒有后悔我走的路,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只是難受,我在選擇這樣一條路的時候,沒有把該安排的人,更好地安排好。”

  暢靈之脈呀!

  “很多年前,一位前輩跟我說,人算不如天算,既然算計不過,那就重新起個頭,看天算到底怎么算!”

  寧知意似譏似諷,她懷疑陸望也后悔了。

  他算計自己的血脈后人,用血脈后人的血淚,冷眼看著老天是怎么算計的時候,想來,那顆心,也不是他自以為的那般冷漠、冷酷。

  寧知意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放下她馬上就要被圍的子兒,“聽過與‘天’弈棋的人嗎?”

  與天弈棋?

  芙晚宮主的眼睛璀璨如星,“聽過!我神水宮,每一個走到化神后期的前輩,都曾說過,她們在與天弈棋。”

  寧知意一呆。

  “這話,因為沒頭沒腦,以前我一直不懂。”

  芙晚宮主打量她,“現在我懂了,不過……,惜時師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在竭力跟天弈棋了吧?”

  與天弈棋,失敗了,身隕道消。

  贏了,飛升仙界。

  可惜,人算大都算不過天,所以,身隕道消者眾。

  “走走走,我家文遙現在有空,我們一起去祖師堂,把你的名諱寫入神水宮的天字牌。”

  棋,她已下不下去了。

  芙晚好像生怕寧知意跑了般,拉起她就往祖師堂去。

  遠遠的,陸靈蹊看著自家老祖宗,被那位宮主,好像風一樣地卷走了,心情很是微妙。

  雖然神識沒敢太靠近,可是,鍛體過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越來越靈。

  神水宮是個不錯的宗門,老祖在這里,應該能過得很好。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與天弈棋的話,她不太懂,但是,她已經知道,活在這世上,誰也不能超然于物外。

  寧老祖如此,無想老祖如此,她……亦是如此。

  陸靈蹊摸了摸手腕上鴻蒙珠子的淡淡印記,再有十多天,就可以看到這個在混沌巨魔人看來只是小境的世界了。

  他們看不上它,可是她……

  這——亦算是從混沌巨魔人那里得到的報酬。

  小境再小,也是一方世界。

  所以,藍蝸秘地那里,還是去一趟吧!

  如果不去,就此回頭,以后回想,大概總會惦記著。

  畢竟崎山秘地里的混沌巨魔人還是好的,只是,她自己行事不秘,怪不得人家。

  陸靈蹊摸出儲物袋,為里面的兩百三十萬靈石愁得慌。

  她現在還是沒錢。

  從昆山界到靈界要八十萬靈石,從靈界到天涯界,又要八十萬靈石,這兩個通天傳送陣,就要花掉她一百六十萬。

  再加上藍蝸秘地在天涯界最東邊,走小傳送陣,也要數千近萬的靈石。

  也就是說,她就是找到了藍蝸秘地,也沒錢從那里回到靈界,更遑論從靈界再回無相界。

  從祖宗那里借錢吧!

  陸靈蹊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信老祖、誠老祖他們是祖宗,寧老祖也是祖宗。

  死了的,留下再多的恨,也無法像葉湛秋那樣,再讓時間回溯。

  而且時間回溯這種事,對葉湛秋而言,到底是幸不是不幸,他自己也懷疑了。

  相依為命的爺爺,因他而隕,這一生他都會后悔!

  得與失之間,或許天道也有另外一種平衡。

  就像暢靈之脈……

  陸靈蹊輕輕吁了一口濁氣,從祖宗特意為她制的乾坤食盒中摸出一碗藥膳粥。

  當前最最重要的是身體。

  天涯界的藍蝸秘地若是也有什么意外,就她現在的樣子,絕對是送死。

  陸靈蹊雖然萬分期待與爺爺和爹娘見面,卻也不想他們跟她到藍蝸秘地去涉險,更不想他們進天渡境。

  寧老祖和曾經的寧家困于暢靈之脈,寧老祖到最后更是連身體都拋了。

  爺爺和爹娘……

  陸靈蹊第一次萌生朝龍姨求三顆兇獸妖丹的想法,以前,龍姨打兇獸,她從來沒拿過她的妖丹,只拿了一部分肉,但現在……

  沒有身體成為鬼修這種事,她覺得,爺爺和爹娘只怕是接受不了的。

  師門已經知道,她的出身,師父和師叔們,卻并沒有窺視這血脈,反而處處維護,幫她掩飾。

  在青主兒那里積存的東西,陸靈蹊覺得,她也應該拿出大半了。

  天地圓滿,天道欠七界的因果,想來也要還了。

  千道宗早點抓住這個機會,得到的‘果’可能就越多。

  采薇師姐的丹爐老是不行,也許可以試試當年山神死也要藏著的丹爐,那東西,他可是跟中極珠一樣護在眼前。

  還有那個在奇怪島得到的器爐,因為打不開,里面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她到現在都不知道,交給師父讓他看看可能更好。

  沒了能瞬移的玉梭,沒有青簪,她還要找兩件法寶。

  陰煞晶石那里,應該還能找出十來件法寶,合適的自己留下,不合適的……

  陸靈蹊到底又想到季鞅所說的‘貪’字,青主兒是混天藤,天生有貪,到底有沒有因為大德之契影響到她,她也不確定。

  這樣吧,回頭問問老祖宗,問問師父師叔他們,她有好東西,出于自保的心理,不敢拿出來,算不算貪?

  季鞅可以糊弄她和不知自己是什么東西的青主兒,總不能把老祖宗和師父他們這些老狐貍也一齊糊弄了。

  不用擔心暴露身世的問題,陸靈蹊心中豁然開朗。

  無相界千道宗,看著林蹊重新穩定下來的魂火,宜法真人謝了天,又謝了地。

  “林蹊身有大氣運!”

  匆匆而來的渲百也甚欣慰,“師妹,靈界剛剛傳來消息,七殺盟在各方壓力下,同意重組了。隨慶的意思是,你到靈界一趟,趁此機會,安排兩個人到七殺盟,不求建功,但求有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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