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靈蹊很想相信美魂王,相信他不曾背叛過這方宇宙,相信銀月仙子沒有愛錯人。
但是,優秀的魔門修士可能都很會裝,就比如那個叫容錚的,這一位能讓銀月仙子愛上,自然……也不是表里如一的。
“您自己的靈蟲,您告訴我,它們不是完全聽令于您,它們的另外主人還是佐蒙人,前輩,您想讓我相信……”
看到美魂王剎那間要迸發的怒意,陸靈蹊心下一跳,在強烈的求生欲下,連忙道:“想讓銀月仙子相信,總得給我們足夠的理由吧?”
銀月?
對對,還有銀月。
他可以不向任何人解釋,反正被人誤會慣了,但是,一定要跟銀月說清楚。
美魂王眼中的怒意,如流水般遠去,“腹線宙蟲喜食空間類材料,一生都穿梭在空間與界域之間,一般人很能抓到它們,就更不要說抓到它們的蟲王了。”
他也曾驕傲,抓到了它們的蟲王,并且與其契約,可惜……
“機緣巧合,受傷的蟲王被我抓住了,為了活命,與我契約,成為我的靈蟲。”
美魂王沒看陸靈蹊,好像他的這番解釋,只是說給銀月仙子聽的,“后來你都知道了,那些難得一見的秘地、仙府甚至某些混蛋的洞府、庫房,只要我想進,基本我都能進。”
陸靈蹊的眉頭忍不住攏了攏。
這樣的靈蟲是非常厲害,可是,與之契約的人一旦把持不住,最終只能是人人喊打。
“但是銀月,你說,當初是誰讓蟲王受傷?”
這些天,美魂王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佐蒙人為何會到我們這方世界?他們真的是無意路過嗎?如果是無意路過,他們又怎么會那么了解?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的高層早就秘密侵入了我們這方世界?
蟲王受傷,不得已下與我契約,我成一代魔王,可是,最終那個傷了蟲王的佐蒙人,又透過當年在蟲王身上下的暗手找到它,逼它聽令于他?”
為了性命,蟲王都愿意當他的靈蟲,那么同樣為了性命,它又如何不能再為別人做事?
“這些年,有好幾次,我都在將醒未醒之間,那幾次,沒意外,就是腹線宙蟲在外面興風作浪的時候。”
美魂王越回想,越覺得某些事情出的太巧了。
“原本,與我契約的蟲王老死之后,它的后代是不會再與我建契的,可是,當年我偶遇一個看上去特別狼狽的老修,他以六百仙石的代價,就賣給了我一枚能把神魂印記,一直釘進靈蟲后代的手法。
你說,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他既然那么缺錢,那手法,隨便賣給哪個大宗,都可以得個庇護之地。”
陸靈蹊的眉頭深深攏起。
“如果我們大膽猜測,那老修是佐蒙人,就一切都能說的通了。”
美魂王若不是顧忌銀月,怕嚇著她,早就面容扭曲,咬牙切齒了,“銀月,你說我們到此隱居,像化凡時一樣,當時我不是沒有一點心動。”
他有那么一丟丟的猶豫。
畢竟當時銀月已經被她師父虛乘放棄,他要是再不要她,就可憐死了。
“我就是不服,不服虛乘那個老匹夫,憑什么這么對我們?外敵來了,他不思拉攏一切力量,反而……”
美魂王的牙齒真的磨了磨,“罷了,現在還說這些干什么,每次一說,我們都要不開心幾天。
銀月,我以我自己的神魂發誓,我絕沒有跟佐蒙人勾結過,我要真跟他們勾結,還能被你師父虛乘逼下來嗎?
我要是跟他們勾結,還能應你之約,跟你到這個離天最近的地方嗎?”
說到這里,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回頭,盯向陸靈蹊,“他們說你腦子不錯,林蹊,你說,你要是入侵的佐蒙人,會不會怕這方世界的所有力量,一齊對付你們?”
“……那是肯定的。”
陸靈蹊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了,面上也跟著難看起來。
如果,當年的大戰以及后來的鎖龍印,都是佐蒙人在里面算計的話……
“前輩,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這方宇宙,我們天淵七界的修仙水平如何?”
如何?
美魂王都想給她一個冷笑了,“如果酒仙不隕,如果矮子不廢,如果那個斷臂是使槍的,那么本王可以告訴你,他們三個在一起時,哪怕圣者虛乘,都要顧忌一二。”
陸靈蹊的心,突然就痛了起來。
斷臂前輩就是使槍的。
因為他的槍厲害,所以,萬生魔神他們先斷他的臂嗎?
她的眼睛,忍不住就紅了起來。
“這才到哪?你就難受了?”
當年的舊人找不以了,但現在,有人能陪他一塊難受,美魂王的心情難得好了些,“天淵七界還曾天然育化時間之門,當年,在時間之門下,得悟時間大道的修士就有兩人,不過,他們一個成了虛乘的擁躉,一個……,也如銀月一般,好不容易飛升上去,又被打發下來對付我們了。”
時間之門,月亮宮?
說的是仙子吧?
“那一個……是不是特別喜歡蝴蝶?”
“是!”
看到小丫頭眼中的水光驟聚,卻又迅速眨回去,美魂王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因為有他們,所以,收集各方消息的佐蒙人,對我們這里起了忌憚之心,所以,就一步步引導著虛乘,用他所謂的大道無私,大道無情那一套,強按了七界是嗎?”
“是!”
小丫頭的腦子果然足的很。
美魂王嘆了一口氣,“將來飛升仙界,記著,裝的笨一點!”
笨一點?
她生來的聰明,憑什么要裝著笨?
陸靈蹊在心里,又給仙界記了一筆后,專注于眼前,“前輩能在你的靈蟲那里,尋到佐蒙人指揮它們的證據嗎?”
只要能找到,她一定通報仙界,讓那些個高高在上的人,看看他們都有多蠢。
“……不能!”
美魂王郁悶搖頭,“銀月知道我的本事,出手時,雖然給我留了一點生機,可是,那點生機,也只是保我一魂不滅,能投胎轉世罷了。”
他摸向銀月的水晶棺,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慶幸她死了,不用后悔。
“我們一直都是敵對,我雖然防了她一些,可是,她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哪怕我借用后手,以如今的分魂存在,卻也一直沒辦法自己醒過來。
另外,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腹線宙蟲的蟲王,已經換過很多代了,這一代的蟲王,在我醒來的第七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死了。”
現在,他是死無對證啊!
“我現在雖然還能影響它們,可是,卻不能如意指揮了。”
美魂王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林蹊,現在我提第一個要求,就是,我想辦法讓它們都聚攏起來,你幫我把它們全都滅了。”
“……好!”
留那樣的東西在外面,陸靈蹊也不放心啊!
“你記著,腹線宙蟲的蟲王腹下不是白線,而是一條接近于淡黃玉色的線,如果可以,抓住它,以性命要挾,問一問,它們不時在外面亂晃,是不是還在找什么?”
陸靈蹊的眉頭一蹙,“您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美魂王嘆口氣,“總覺得,它們穿梭各空間,各界域的時候,好像也在這里找什么。”
能夠自我育化萬族,育化時間之門的天淵七界,可能還有什么秘密被那些佐蒙人覬覦。
“你問一問,不會吃虧,它們怕死的很,從它們身上,多得些空間、秘地、仙府的消息也是好的。”
“……前輩說的是!”
美魂王能想到的,陸靈蹊也想到了。
不過……
她想的,倒不是秘地、仙府,而是混沌巨魔人封了的崎山秘地。
那里的六腳冥蟲又有同伴要往天淵七界來了呢。
它們來的太巧了。
如果是佐蒙人在搞鬼……
“前輩,您聽過六腳冥蟲嗎?”
“六腳冥蟲?”美魂王面色一變,“傳說很多很多年前,五行界差點成為一個死的界域,就是拜它們所賜,不過……后來它們又莫名消失了。”
他看著陸靈蹊,“你從哪積知道它們的?”
“仙界傳信,一隊六腳冥蟲正往我們天淵七界來。”
美魂王:“……”
到了此時,他都要懷疑,虛乘是不是跟天淵七界有仇。
把六腳冥蟲扔到這里來,是怕這里的修士活得太好了嗎?
才建起來的托天廟,銀月才得的供奉,是不是要不了幾年,又要沒了?
如果這樣,那他……
“我們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陸靈蹊見他沉默不語,在蒲團上,好像放松身體道:“所有的空間薄弱點下,都布了各種殺伐大陣。
當年的魅影,就沒在我們無相界的萬元大陣下,討到半點好。”
“它們可不比魅影!”
美魂王的頭有些痛,“魅影也跟人、妖兩族一樣,想要進階,只能靠自己的修煉。六腳冥蟲……,據說在遇大敵的時候,可以分分合合,把同伴的力量,借為己用,從一個四階小蟲,迅速提升到八階、九階、十階,甚至可比金仙的存在。”
這恐怕也是虛乘不敢讓仙界接收的主因吧!
他捏了捏眉心,“好在,天淵七界有自然的界域保護,那些冥蟲再怎么合體,頂多也只能在十階上晃,只要你們有化神修士,只要它們的數量不多……
對了,仙界的消息,有說來了多少六腳冥蟲?”
也怪他,居然沒多問問那個蟲王。
“沒說,只說了它們坐了一個星艦。”
一個星艦?
“那就還好,”美魂王放松了,“星艦在宇宙中航行,一般不能建大,頂多痛裝三千之數。”
說到這里,他走到供桌前,也給銀月祭撒了三杯靈酒,“本王幫你們滅了腹線宙蟲,你幫本王,去跟神隕地里的酒鬼說說,把銀月的尸首也帶進去。”
來了。
“我盡力!”
陸靈蹊看了一眼好像睡著的銀月仙子,“不過,前輩,這只是您的想法吧?銀月前輩埋在這里,如果……”
“沒有如果!”
美魂王搖頭,“她埋在這里,最大的原因應該在我。酒鬼他們從來都不放心我,所以,哪怕我死了,也要把我的尸骨帶到托天廟。
銀月在這里……”
腳下是草地,遠處是他的魔林。
美魂王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外面那些人,把這里稱為禁林,事實上,這里是被酒鬼他們做了手腳,他們大概早就猜到,我可能會在死地做下什么后手。
或者說……
這里,是銀月想跟我隱居的地方,他們想給她圓夢。”
“既然是銀月仙子的夢……”
“這個夢,是她不得已下,最小最小的夢想。”
美魂王打斷陸靈蹊的話,“我是魔,她是仙,酒鬼他們與我有隙,但是,她與他們卻也是朋友,還是相處不錯的朋友,為了我,她才不得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這里。”
他現在想通了。
也不想掙扎了。
愿意,從她的立場想問題。
“她雖然在這里,卻也還是把我拉著。”
要不然,剛剛蘇醒的那天,他就有多遠跑多遠了,永遠不會拷問自己的心。
更會一輩子回避這里。
美魂王出神地看向銀月好像睡著的臉,“她已經陪了我這么多年,想來,也希望跟朋友們聚一聚。”
哪怕那些個家伙,全都沒了記憶,可是,骨子里的東西,肯定還沒有改變,要不然,面前的小丫頭,就不可能再從神隕地出來了。
“我進她的靈殿,自入地宮,被她鎮著的時候,她又能和朋友們一起說說話,不是更好嗎?”
說說話?
這才是重點吧?
不過……
“前輩是覺得,銀月前輩進了神隕地,也能像酒鬼前輩他們那樣,以另外一種方式,重新活過來是嗎?”
“是!”
美魂王點頭,“沒道理,酒鬼他們能活,銀月卻要死。你要知道,她的師父可是圣者,那個老東西,雖說處處標榜大道,說什么大道無情,可是,大道從來都不是全然無情,他總會學天道,漏一點生機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