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的,穿過濃密的紅柳樹冠,樹林東方就是一道懸崖峭壁。
巖壁上面爬滿了丑陋的藤蔓植物,上面扎著野兔、野豬之類的小獸尸體,不過大多已經風干了。似乎這是赤尾燕夫婦為孩子儲存的磨牙零食。
懸崖的盡頭,就是赤尾燕的鳥巢,用金黃粗大的枝蔓編織而成。一面挨著峭壁,與藤蔓混為一體,異常牢固。而另一面卻是萬丈深淵。這巢穴選得十分刁鉆,易守難攻。
鳥巢之中,臥著雌燕和雛燕。母子情深,依偎著脖頸似乎睡得正香甜。
小骨頭和亭羽呢?怎么不見他們。幺離凰驚慌失措:是不是,是不是……被惡鳥吃掉了?
幺離凰一咬牙,舉起長劍,負氣就要插入雄燕眼中,卻被哥舒寒一把攔住。
他緊緊抱住她腰肢,大聲提醒著:別急,下去再說。
雄燕卻被嚇得,差點兒把一顆心都吐出來。它一面減速下降,一面尖聲呼喚著妻子和兒子。
雌燕聽到丈夫的呼喚,欣喜若狂,一個展翅就從鳥巢里飛了出來迎接。這才露出了躲在鳥羽之下的溫亭羽與小骨頭。
幺離凰喜極而泣,她伸出手臂,瘋狂的揮舞,口中呼喊著:小骨頭,兄長,你們沒事吧。
溫亭羽與小骨頭揉著惺忪睡眼,正尋找著熟悉的聲音,來源于何方時。哥舒寒已經提起一口真氣,攜著幺離凰飛身躍到鳥巢中。姿勢優美,瀟灑非凡。看得小骨頭直鼓掌。
幺離凰還不等自己站穩腳跟,便一把抱起了小骨頭,將他狠狠入懷,重重的親吻著。
小骨頭,小骨頭,娘親好想你……她貪婪的嗅聞著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氣,滿心歡喜。
小骨頭見到幺離凰自然喜出望外,也緊緊抱住她脖頸,一刻不肯撒手,嬌聲叫道:娘親,娘親,舅舅說娘親一定會找到我們的。娘親真的好聰明。
幺離凰驚訝的望望溫亭羽,后者溫熙一笑:我見到這孩子時,他的話都還講不清楚,不到一個月……就……如此流利了。說起來,倒要感謝那頭鳥兒。雖然他們說的話,對方都聽不懂,但架不住,一天到晚就不停閑的聊天……
兄長,大恩……不言謝。幺離凰淚眼婆娑,笑中帶淚,還想繼續說些什么,卻終歸哽咽。
溫亭羽走近了幾步,他遲疑了片刻,還是伸手將幺離凰的眼淚輕輕擦拭掉了,柔聲道:還能聽到你,再叫我一聲兄長,簡直恍若隔世。
丑丑也被驚醒了,它扭著屁股,忽扇著翅膀,沖過來,把鳥頭放在幺離凰的肩膀上,啾啾叫著,十分興奮。如今,它的羽毛豐滿,除了個子還遠沒有父母雄偉,卻也是漂亮的鳥兒了。
娘親,這是我的小伙伴,它叫丑丑。它很棒哦,飛得又高又快。小骨頭抱住丑丑的腦袋,親昵道。
溫呆子,難道你就沒打算,給本王挪個地方嗎?溫亭羽身后傳來慵懶的悠長聲調,他心一驚,本能的讓開距離,回身一望,眼神中多少有些忐忑。是啊,當著那冷面閻王,他一時忘情了。想必后果很嚴重。
哥舒寒雙手抱肩,緩緩踱步而來。他并未再理睬緊張的溫亭羽,而是煞有其事的,居高臨下凝視著幺離凰懷中的孩子。
好一個十七,原來孩子被你……掉包了。哥舒寒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那與自己如同一轍的重瞳,按捺住自己萬馬奔騰的激動心情。
小骨頭與丑丑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艷若天王的男人。幺離凰一時尷尬,實在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是誰,為什么……你的眼睛和我一樣?小骨頭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好奇的伸出手,摸向哥舒寒額上的戴著的三眼狼金冠:這個是什么,很好看啊。
小混蛋,分明是你像本王才對。沒大沒小,看來你娘親沒有提起過……本王?哥舒寒唇角一揚,他定定的凝視住微微蹙眉的幺離凰,笑得意猶未盡:凰后,告訴他,本王是誰?
他……他……就是一個老混蛋。幺離凰長眉一揚,眸光清冷,避重就輕。
有道理,也只有老混蛋,才生的出這么好看的……小混蛋。來……本王抱你。哥舒寒并不以為忤。他微笑著向小骨頭伸出手臂,但顫抖的手指卻終歸暴露了萬分期待的心情。
不行。幺離凰話音未落,她的身體正在后退中。但懷中的小骨頭已經伸出了手,從她懷中縱身跳了出來,穩穩落在哥舒寒懷中。
哥舒寒重瞳盈滿笑意,他將小骨頭高高舉過頭頂,連著扔起來數次,又穩穩接住。最后才在孩子銀鈴般的笑聲中,緊緊抱住了那香軟的小小身體。
你小心,莫要摔到他。幺離凰又驚又慌,她緊緊跟在他身邊,生怕他笨手笨腳再摔孩子。
笑話,既然是老混蛋的小混蛋,自然……硬朗。不然,你為何要給他起名叫小骨頭?哥舒寒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親生骨肉,內心之中百感交集。
他把自己狼眼金冠摘下來,遞給小骨頭,見后者愛不釋手,便寵溺道:你喜歡,本王便送于你。不過,要回長安改改尺寸,你才能戴得上。
幺離凰聽得心驚膽戰,焦灼不安。
丑丑湊著熱鬧,也忽閃著翅膀,在一旁蹦蹦跳跳著。幺離凰嘆息一聲,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溫亭羽笑望著歷經劫難,如今團聚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喜悅之中也隱匿了一絲淺淺的哀傷與失落。
恰在此時,哥舒寒扭頭盯住了他,一雙重瞳幽沉深遠。
溫呆子……哥舒寒的聲調帶著慣有的傲慢與霸道。
溫亭羽一驚,本能的退后一步,緊張道:西涼王,你想如何?
哥舒寒突然很認真,亦然很誠懇道:謝謝……謝謝你救了小骨頭。
溫亭羽一愣,簡直不可思議,囁喏道:王爺……不必客氣。
好了,這鬼地方不宜久留。有什么話,回軍營再說。幺離凰伸手想要把小骨頭抱回自己這邊。但那孩子已經坐到哥舒寒肩頭,牢牢抓住他的長發,一刻不肯松手。
娘親,小骨頭喜歡這個叔叔。坐在這里,又舒服,看得又遠。小骨頭奶聲奶氣道。
幺離凰微微蹙眉,心里卻深深窒痛,仿佛被雷電一擊。血緣,實在太神奇了。一時間她無話可說,也只好聽之任之。
兄長,你們怎么會在這里?幺離凰轉身看著溫亭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溫亭羽苦笑著:多虧了丑丑,不然我和小骨頭,早被赤尾燕掛在那里了。
溫亭羽指著藤蔓上,掛著的各種動物的干尸。
看來,這惡鳥想變成烤雞。哥舒寒眸色一凜,盯住了紅柳樹下,正竊竊私語的赤尾燕夫婦。
雄鳥突然覺得腦袋頂上一道陰森森的涼風襲來,它打了個寒顫,抬頭望見哥舒寒的淺笑。當時膝下一軟,在雌燕的目瞪口呆下,癱軟在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