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下坡，老楊頭對驚魂未定的譚氏說，就算真遇到危險要死，他也要給她做肉墊。寧可自己死，也不會讓她死。聽聽，這話竟然從一個七十多歲，奔八的老漢的嘴里說了出來。而且對象，不是什么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也不是風韻猶存的少婦，而是他的結發妻子，一個七十來歲毫無姿色可言的老太婆。瞧瞧，這可把譚氏給感動的。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當碰觸到老楊頭那認真的眼神時，譚氏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身體竟然沒法動彈，渾身的血液都忘臉上涌，一張臉滾燙滾燙的，兩只耳朵火燒火燎的好像放在火里面烘烤。“你個死老頭子，青天白日，滿嘴胡言亂語！”等到徹底反應過來，譚氏朝老楊頭那沒好氣的啐了口，扭過頭去不想看老楊頭。與其說是不想看，倒不如說是不敢看。而老楊頭也回過神，這才察覺到楊若晴就在自己跟前，先前自己情急之下說出口的那句話，似乎真的有點不妥當。有點對不住這個年紀該有的穩重。所以，老漢當下也有點尷尬的垂下眼去，但卻不后悔他說過的話。心里話若是一直都不說，指不定啥時候就給帶棺材里去了，永遠都說不了。但是，這可苦了一旁的楊若晴了。她膝蓋還頂著老漢的輪椅不讓輪椅繼續下滑呢，雙手也撐著老漢的身體，不讓他甩出去。耳朵里卻被喂了一大把的狗糧！若是駱風棠在家，倒沒啥，可駱風棠這一走都大半年了，如今的楊若晴跟單身狗無異。原本以為吃點年輕人的狗糧就差不多了，沒想到……哎！“爺，奶，你們二老有啥悄悄話請暫且忍耐一下，咱先回去，回去了你們關起門來慢慢說哈！”楊若晴笑呵呵開了口，眼睛壞壞的眨了幾下。譚氏惡狠狠瞪了楊若晴一眼：“你個死晴兒，就會調侃我！沒大沒小！”訓完了楊若晴，譚氏又去瞪一旁偷著樂的老楊頭：“笑笑笑，有啥好笑的？我看你們老楊家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奶，你也是老楊家的呀，您老把自個也帶進去啦！”楊若晴一臉無辜的說。譚氏一愣，這不，果真把自己也給帶進去了。“我又不姓楊，我說的是你們這些姓楊的！”譚氏說。這么一說，不僅把自己撇出來了，無形之中也順便把老楊家的兒媳婦，孫媳婦們給一并撇出去了，大家都是正派人，就這些楊姓的不正派！這是譚氏作為婆婆，第一次給兩代媳婦們發福利呀！然而，楊若晴卻再次哈哈笑了起來。“奶，您就算再咋樣撇也撇不出去的，沒有你，就沒有我爹他們兄弟和姑姑他們，沒有他們自然也就沒有我們這些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所以呀，咱這老楊家我爺占一半，奶奶你占一半，你們誰都撇不開誰！”一番辯駁，譚氏竟敗下陣來。只能戳著楊若晴的額頭說：“胖丫你就是個杠精！”胖丫這個詞兒一出，換楊若晴語塞了。自打前陣子找到了可以替代小朵家二閨女的孩子后，壓在楊若晴心頭的一塊大石頭也徹底落了地。加之天氣的轉變，讓她胃口大開。這不，這段時間一天三頓的干飯，打量碳水化合物的進入體內，加之練功啥的有所懈怠。雖然沒有稱量，但楊若晴在洗澡和換衣裳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長肉了。手臂，手腕口，都明顯變粗了。梳頭的時候，銅鏡里的臉龐也好像圓潤了幾分，尤其是把劉海整體梳起來之后，再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像極了后世的一款美顏圖桉：國泰民安臉！還別說，看了還蠻端莊的，給人一種親切隨和卻又不失威嚴的儀態來。出現在譚氏的口中，又變成了胖丫。“你，你也不看看我多大年紀，咋還用胖丫這個詞兒呢？就不能換個？”楊若晴一邊繞到輪椅后面，輕巧的扶住輪椅，推著四平八穩的往下坡走，同時跟譚氏這笑嘻嘻商量。譚氏白了楊若晴一眼，“叫習慣啦，改不掉！”甭管是胖是瘦，反正就是胖丫。楊若晴頓感物語。如今的自己，胖，確實已經名至實歸了。但丫這個字兒，就相去甚遠。大胖娘們兒？楊若晴腦子里才剛閃過這個詞兒，立馬搖頭否決了自己的瘋狂想法。太難聽了。行，胖丫就胖丫。老太太喊了三十二年，楊若晴聽了二十年，大家也都彼此習慣了，接受了，默認了。當然，若是有自認為是小學數學課代表的杠精想要質疑楊若晴數學不好，簡單的數學題都算錯了。那楊若晴會一口鹽汽水噴對方臉上！三十二，二十，這其中有個十二年的落差，杠精們自己琢磨去，楊若晴自己不想解釋啦！就這樣，祖孫仨一路說說笑笑的回到了村口的大路那邊。“爺，奶，你們是直接去五房呢，還是先回屋去歇一會再過去？”楊若晴問。她口中的這個回屋，自然是回的楊華忠家被老漢準備的客房了。老漢和老太太出去那么久，估計想要回來上個茅廁啥的。去了五房，就五嬸和綿綿還有小妞妞在家，老漢上茅廁不方便。果真，老漢說：“回去轉一下，我換雙鞋子。”腳都不咋沾地的人，要換啥鞋子？九成九是憋尿了！楊若晴暗覺自己的機靈，趕緊推著老漢進了院子，碰巧楊華忠已經從地里回來，正和兩個長工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聽他們聊天的內容，應該是在商量接下來地里種油菜的事宜。看到老漢他們回來，楊華忠朝那兩個長工招呼了一聲，起身望著院門口來。兩個長工也沒敢再繼續坐在凳子上，紛紛起身朝老漢和老太太這邊彎腰，微笑，并恭謹的打著招呼。比起譚氏的大鼻孔朝天，老楊頭待人接物可是很親切隨和的。他坐在輪椅上朝那兩位長工擺了擺手，微笑著示意，“你們坐，你們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