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希莊粗略的掃完周正的這道奏本,洋洋灑灑千字,心里除了震驚就是害怕。
“你真的要送上去?”魏希莊看著周正,臉上是心驚膽戰之色。
周正已經想好,道:“嗯,送上去吧,我聽說,袁崇煥等人就要進京領賞了。”
魏希莊有些明白周正的用意了,道:“你是想將事情鬧大,那些人就不好對你出手了?”
“遼東必須要盡快改變。”周正道。遼東自然是厄需改變的,未來不知道要發生多少大事,需要提早應對。
魏希莊嗤笑一聲,根本不信,站起來道:“我直接將它送入司禮監。”
周正連忙道:“不用,走正常程序,越多人看到越好。”
魏希莊翻了翻白眼,道:“最討厭你這些文人,做點事情七拐八折,一點也不痛快。”
周正沒理他,隨手拿過一本書,準備看。
魏希莊轉身要走,忽的又轉身,肅容道:“田爾耕沒有再找過你吧?”
田爾耕進來見周正的事,有魏希莊的人在中間傳話,魏希莊自然已經知道。
周正眼神微凝,道:“沒有。”
魏希莊盯著周正,沉色道:“嗯,他要是再來,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這個人,我來應付。”
魏希莊到底是魏忠賢的族孫,田爾耕再不屑,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周正對這個田爾耕同樣萬分警惕,那是在暗中窺伺的毒蛇,隨時可能張開獠牙,一絲大意不能有!
魏希莊看著周正的表情,沒有再多說,快步走出去。
周正看了一會兒書,抑制不住煩躁,放下手里的書,躺到床上,猶自在思索著這件事的可能走向與變化。
城南一處偌大的院子,正廳里,四五個人在座,每一個都三十出頭,神色冷峻,眼神厭煩,焦躁。
“你們說,周征云到底有沒有投靠閹黨?”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投靠了閹黨!不然閹黨為什么沒有動靜,早就就該弄死他了!”
“我看也肯定如此,閹黨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真沒想到,周清荔居然是沽名釣譽之徒,表面上是忠直之士,為了權勢還是投靠了閹黨,無恥之尤!”
“既然如此,那么我們就更不能放棄,閹黨不是不想弄死周正嗎?我們要逼他們弄死周正!我們繼續聯絡更多的人,朝野一起上書,我就不信,閹黨能一手遮天,為了這個小小的周正,與天下人對著干!”
“好,那就繼續上書,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借著閹黨的手,殺了周正!只有殺了周正,我們才能救出王化貞,讓王化貞重新立于朝堂之上!我們需要他!”
雖然王化貞投奔了閹黨,但依舊與東林黨有香火情,關系是千絲萬縷。現在勢弱的東林黨,哪怕是一個叛徒,他們也要!
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東林黨人在串聯,想要處置了周正,好繼續實施他們營救王化貞的計劃。
李府。
李恒秉的府邸并不寒酸,盡管他嚴苛自身,嚴于律己,但江西李家還是非常的富,李恒秉又是進士入仕,不過分奢侈在這個時候已經是難得。
李恒秉書房里,一盞燈離桌子有些遠,整個書房顯得幽暗,陰森。
李恒秉的表情是幽冷,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看著眼前的文書。
這是湖州府公文,蓋著周正的御史大印。內容是湖州府對一個案子的判決的復核。
“這是一個冤案。”李恒秉輕聲自語,目光閃爍著詭異的精芒。
李恒秉知道,周正與湖州那邊有些私下的交易,加上這場冤案,可以將周正下獄治罪了。
而今周正現在就在詔獄,這道公文一旦出手,足以將周正置于死地!
李恒秉看著這道公文,倚靠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
他原本不想出手,但周正進了詔獄兩天,一點動靜都沒有,朝廷高層更是一片安靜,這讓他不安。
尤其是周正展現出來的手段,他擔心夜長夢多!
周府。
周清荔與福伯正在下棋,同樣在討論著周正的事情。
福伯道:“老爺,二少爺的這件事,透著古怪。”
進了詔獄是周正朋友幫忙這可以理解,但各大衙門突然停止了對周家父子的調查,并且遲遲沒有對周正做出反應,這件事怎么看都透著難以言說的怪異。
周清荔對周正也是看不透,更不知道他有多少關系網,捏著棋子盯著棋盤,面無表情,道:“六轍有說征云什么時候出來嗎?”
福伯搖頭,道:“二少爺說要再看看朝野動向。”
周清荔微不可察的鼻孔出了兩道氣,好一陣子道:“橫平估計明天就回來了,回來后,不準他出府,不準他見任何人。”
橫平,周方的字。周正這位大哥,那是熱血青年,要是他知道周正因為在朝堂上論政而被抓,被查,繼而周家可能就要因此覆滅,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福伯連忙道:“是,我知道了。”福伯也擔心周方分不清情況,做出火上澆油,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周清荔又落了兩子,還在忍不住的說道:“我能去見見征云嗎?”
到底是為人父啊,福伯心里感慨,卻道:“怕是不行,現在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周府,盯著詔獄,老爺要是去了,還不知道會再傳出什么流言來。”
周清荔神色動了動,站起來道:“不下了。”說完,徑直回房。
福伯暗暗嘆了口氣,目送周清荔離開,再看著他下的亂八七糟的棋盤,又搖了搖頭。
第二天一大早。
雪開始融化,有一股寒風過境,京城越發寒氣逼人,冷風刺骨,每個人都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通政使司的官員吏員陸陸續續的來了,點卯之后,先在聚集在一起喝茶聊天,說著朝野各種趣事。
“你們知道嗎?聽說朝廷派往建虜的使者,正月里就要出發。”
“這個我當然知道,那你知道,遼東這次論功行賞是怎么樣的嗎?我聽說啊,袁大人只加了一級。”
“什么?只加了一級,不可能,為什么?”
“還不是他天天上書彈劾同僚,在遼東又四處樹敵,尤其是王之臣要被罷經略,能甘心?”
“說的也是,這袁大人太能得罪人了,也就是咱們皇上脾氣好,不然早就拿回來治罪了……”
“哎,王韜,你端的這么多奏本?”
“你不知道,都是彈劾那監察御史周征云的,今天又有三十多道……”
“乖乖,三十多道,不得了,這周御史是干了什么惹了眾怒啊?”
“誰管他干了什么,我這就送后面大人的班房,你們千萬別多問。”
通政使司應該是大明上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了,奏本上下都是經過這里中轉。這里沒誰是傻子,頓時知道這王韜話里的意味,頓時連連搖頭,不敢多問,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