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不管是朝廷還是刑部、吏部亦或者都察院,還是沒有周正的處置結果出來。
周正就這么被關在詔獄,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但朝野的激烈氣氛反而更加緊張,周正的一道奏本如同炸彈,將朝野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朝野如同一大鍋沸騰的熱粥,爭論不斷,無休無止。
都察院,浙江道廊廡。
按理說,李恒秉應該下班回府了,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
一眾要下班的監察御史紛紛陪笑招呼,而后一個個心神凜然的快速離開。
他們都能感覺到李恒秉渾身散發出的寒意,還有那若有若無的煞氣,這是一種要拼死的態度,在他們這些京官身上很少出現!
胡清鄭剛要出來,李恒秉從他身邊穿過,腳步不停,仿佛沒有看到。
胡清鄭小眼睛眨了眨,忽然頭皮發麻,肥胖的身體一個寒顫,縮著脖子,頭不停的晃。
李恒秉給了他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
胡清鄭裹了裹棉衣,瞥了眼李恒秉緊閉的班房,喉嚨動了下,快速離開。
李恒秉這是要拼命了,這種往日嚴苛自身,不逾矩分毫的人,拼起命來將無比的可怕!
關押田珍疏,鄭守理的房間,二人聽著下班的鐘聲,對視一眼,神色疑惑。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按理說,朝廷或者臺里應該有處置他們的結果了,但為什么還是沒有?
完全不合常理!
“你說,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鄭守理忍不住的問道。他們對外面一無所知,一直在煎熬的等著。
田珍疏按壓著內心的焦躁,道:“等吧。”
等吧,他們也只能等,被關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
鄭守理感覺快要瘋了,但還是死死壓住內心的煩躁與不安,默默點頭。
北鎮撫司獄。
魏希莊從外面回來,一臉憂色的看著周正,道:“這與你估計的不同吧?外面那些人都說你是為了博取聲名,故意在遼東一事上危言聳聽,貽害社稷,正準備將你千刀萬剮……”
周正看著他,道:“就沒人討論一下,我這道奏本里的可取之處?”
若是朝廷能下決心,按照周正的計劃改革,即便很多地方不合時宜,需要實際修正,但若是邁出一步,那對遼東,對日后的大明將有無窮好處。
或許……不亡國都有可能。
魏希莊愣了下,搖頭道:“這個時候誰關心那些,他們都想盡快將你弄死或者發配遠遠的,遼東牽扯朝堂多少人,也就你敢寫這種奏本。”
遼東是大明上下關注的一大重心,甚至是最大的那個,誰敢如此徹底的改革?提都不敢!
周正心里嘆了口氣,大明朝廷果真是糜爛不堪,無可救藥。
“李恒秉有什么動作?”周正轉瞬就問道。
魏希莊神色認真幾分,道:“這老小子去了幾個地方,一個兵部侍郎府,一個禮部侍郎府,還見了都察院右都御史。”
這三人,都算得上位高權重,有資格位列朝班的大人物了。
魏希莊說完,神色凝重。如果這三人開口說話,周正在這里或許沒事,周家可就要遭殃了,下獄抄家在這些人眼中,就是廢一些手腳的事。
周正非但沒有緊張,反而雙眼灼灼,語氣帶有興奮的道:“我什么時候能出去?”
魏希莊一怔,道:“你要出去?外面可都是要弄死你的人,你這個時候出去是火上澆油,他們非瘋了不可。”
周正被關在詔獄,某種程度來說確實讓很多人減少了火力,若是周正如無其事,活蹦亂跳的出了詔獄,不知道多少人要跳腳。
周正隨手拿過茶杯,目中意味難明的道:“他既然已經出手,就該我出招了。”
周正在等的,就是李恒秉的動作!
李恒秉要是不出手,做縮頭烏龜,周正還真拿他沒辦法。
魏希莊猜不透周正到底要干什么,想了想,道:“今天還是別出去了,我怕你出去被外面的人打死。”
在詔獄不遠處,一直有很多人在盯著,想要探聽周正在詔獄的消息。要是周正突然出獄,這些人盛怒之下,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情來。
周正倒是沒有這么急,道:“我要明天出去,給我安排好。”
魏希莊其實不想放周正出去,周正一出去必然是軒然大波,而且周正在外面,魏希莊非常的不放心,不知道他又會干出什么事情來。
“好,我來想辦法。”魏希莊道。說到底,這種事他不擅長,只能看周正表演。
之所以是‘想辦法’,因為田爾耕,魏希莊需要與田爾耕周旋。
周正坐在椅子上,心思飛轉。
李恒秉終于出手,就要了結這件事了!
魏希莊還是不放心,又交代幾句才匆匆離開。年底了,魏忠賢那邊也是一堆事情,他不能離太久。
各部衙門下班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討論的依舊是周正那道奏本。
他們大肆攻擊,將周正定位在‘以瘋人之言,博取名望’的奸惡之徒,迫切的想要除之而后快。
頭疼的是各部大員,閹黨的一些頭頭腦腦隱約知道九千歲在庇護周正,所以只能壓著下面不得妄動,還不能解釋什么。
東林黨這邊不明就里,底層的言官自然是怒不可惡,認為周正是在惡意挑釁他們,攻擊越猛,彈劾的奏本如雪花飛入通政使司。東林的大人物則明哲保身,對此事至始至終都不說話。
他們從閹黨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什么,因此耐著性子,不管不問,靜看事態發展。
京城上下一片沸騰,哪怕入夜,處處燈火通明,吵嚷聲懸浮于京城上空,凝固不散。
到了午夜,李實從大明門出,轉向北鎮撫司獄。
李實的突然到來,讓田爾耕一驚,旋即眼神陰冷一閃,面帶笑容的將李實請到了一間頗為明亮的房間。
“公公此來所謂何事?”田爾耕給李實倒了杯茶,笑著說道。田爾耕一身的武人氣息,說話也顯得堂堂正正,但總是散發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陰寒氣息。
田爾耕對周正有所調查,雖然‘登聞鼓案’的內情他不太清楚,但他可以肯定,李實與周正肯定有關聯,有所交易。
所以,李實是來撈人的?這個面子,是賣還是不賣?
賣了有什么好處,不賣,李實又能拿他如何?
田爾耕臉上帶著笑容,雙眼卻陰冷閃爍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