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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群起而攻

  內監聲音未落,一身龍袍的天啟大步而出,徑直坐到龍椅上。

  大殿上自然是齊齊出列,山呼海嘯,長身而拜。

  “眾卿平身。”天啟坐著,似乎微笑了下,朗聲說道。

  “謝陛下。”群臣起身,分兩排而立。

  “奏!”有內監高聲喊。

  前面立即有人站出來,舉著板笏,朗聲奏事。

  周正在后面聽著,奏的是四川土司作亂。

  朝堂上的氣氛有些‘煩躁’,一些人開始爭辯,一個是官吏調派任免,一個是錢糧。

  爭執了好一陣子,沒有定論。后有人出列,奏的是定信王俸。

  信王朱由檢即將年滿十六,該定俸祿,封國就藩。

  萬歷末年開了一個惡列,那就是親王封地突然增加到四萬頃,也就是四百萬畝,還要都是上好的良田,其他金銀玉器的賞賜,建造府邸的費用,婚喪嫁娶就更多了。

  比如福王就藩,建造福王府就用了三十多萬白銀!

  信王是朱由檢唯一的弟弟,自幼聰慧,好讀書,對自身要求極嚴,從來不曾犯過是錯誤,是一個品德優異的親王。

  信王的問題幾乎沒有什么爭執,封田四萬頃,著湖廣,江西,陜西,山西四省解決。

  因為現在一省已經沒有足夠的四萬頃劃分給宗室,只能幾省湊一湊。

  至于其他的,也一并允準。

  但是,封國未定。

  周正在后面聽著,暗暗搖頭。

  田珍疏寫的那道‘行宗室限祿法’,朝廷通過,皇帝允準,卻是連廢紙都不如,現在更是無人提及。

  一個親王就是四萬頃,一省已經湊不齊,要是明朝國祚再有個三五十年,多出十個八個親王,怕是大明的地已經不夠宗室王爺們封的了。

  在下面,是討論遼東寧遠之戰后,遼東各級將領的敘功。

  實則上,私底下早就討論好,朝堂上就是走個過場。

  袁崇煥任遼東巡撫,并加兵部右侍郎銜,賜蟒服,玉帶,尚方寶劍,在京建造府邸等等賞賜豐厚。

  同時,罷遼東經略,袁崇煥節制關內外。

  其他人,如趙率教,滿桂,左輔等人也各加官三級,并有賞賜。

  而取代高第的王之臣,則無人提及,仿佛被遺忘了。

  這件事很快就結束了,接下來又有幾道奏議后,前面有一個人舉著板笏出來,朗聲道:“陛下,近來朝野沸騰難止,士林非議不斷,蓋因監察御史周征云狂言亂政,臣請陛下嚴懲。”

  “臣附議。周征云妖言惑眾,禍亂軍心,臣請陛下嚴懲,以安遼東眾將之心。”

  “臣附議,值此大勝之際,周征云不思為國謀定,卻言語胡亂,行為適當,臣請陛下圣裁!”

  接連又有幾人出列,全都是彈劾周正,認為他那道奏本禍亂朝綱,擾亂遼東軍心,要求嚴懲。

  周正不動聲色的看了眼上面端坐不動,看不清臉色的天啟。

  這些人說的,在這個時候很多人看來是很有道理的,遼東要穩,怎能多事?

  要是改錯了,責任誰來抗?

  如果是換了崇禎肯定就信了,即便不殺周正,也發配的遠遠的,再不可能靠近朝堂半點。

  一連四五個人彈劾周正,而后仿佛所有人都看著天啟,等著他的決斷。

  天啟習慣性的傾身,看向前面的首輔黃立極,道:“黃愛卿,你怎么看?”

  黃立極出列,沉吟片刻,道:“臣恭聽圣訓。”

  天啟仿佛早就習慣了他的回答,黃立極沒說完天啟已經坐回身體,目光在大殿搜尋,忽然落到了周正身上,開口道:“李愛卿,你怎么看?”

  周正差點就要邁出腳步了,硬生生的又縮回去。

  李恒秉似也有些意外,頓了下才出列,沉聲道:“陛下,遼東事關國社,臣與遼東無涉,不敢多言,臣請陛下圣裁。”

  周正聽著眉頭微皺,李恒秉的言外之意很明顯,說他無涉,不敢多言,那周正也無涉,還剛剛入仕,怎么就敢說那么多了?

  天啟的目光仿佛又在周正身上停留片刻,轉向大殿其他人,道:“眾卿還有什么看法?”

  大殿里安靜了一陣,有人出列,道:“陛下,臣等有幾個問題想問周御史。”

  “問吧。”天啟道。

  這個人站的位置相對靠前,他對天啟行了禮而后轉向周正,抱著板笏,淡淡道:“周御史,你可知,我大明每年有多少災情?有多少百姓受難?遼東每年又要耗費多少錢糧?”

  不等周正回答,又一個人出列,道:“你可知,遼東有多少軍民?多少城池?城池多大?防御如何?”

  “你可知建虜有多少兵力,他們的騎兵來去如風,遼西任由他們馳騁,即便想要攻打山海關也不是不可以?”

  “你可知遼東軍隊如何構成,那些將帥手里有多少人馬?朝廷為何要罷遼東經略?”

  “你可知,按照你的奏本所改,遼東必然不攻自破,山海關未必都守得住,你到底是為國謀事,還是居心叵測?”

  說到最后,一些人語氣激烈,已然將周正打上了‘佞臣’的標簽。

  周正一直站在李恒秉身后,等到這些人話音落下,才施施然走出來。

  周正走出來,朝野的目光都看向周正,等著他的‘狡辯’。

  天啟高坐龍椅,頭微微抬,注視著周正。

  李恒秉就站在周正左手邊,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側臉。李恒秉神色不動,但雙眼微瞇,有冷色閃動。

  滿朝文武都在等周正說話,周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下官不知。”

  滿殿皆驚,還有人欣喜。

  立即有人站出來,厲聲呵斥道:“你既然不知,為何還敢上那樣的奏本?你可知道,你那道奏本已經引起多大的后果?!”

  “如此國社大事,你居然信口開河,周征云,你有幾個腦袋!”

  “荒唐!一個小小的監察御史,年不過二十,就以這般的狂悖之言邀清名,日后還了得,此人必是奸佞!”

  “陛下,臣請嚴厲懲治周征云,此列決不能開!”

  “臣附議!”

  “臣附議。”

  一時間有十多個人站出來,全都是附議,要求嚴厲懲治周正。

  周正站在朝堂上,如同狂狼中的小船,隨時都將傾覆。

  有不少人詫異,上次周正舌戰群儒,不落下風,這次怎么回事?

  難道是周正知道闖了大禍,想要息事寧人?以茍且活命?

  有人冷笑,這個時候做縮頭烏龜,晚了!

  李恒秉抬起眼皮,看著周正紋絲不動的側臉,面無表情,以他對周正的了解,周正不會這樣束手就擒。

  李恒秉不信,天啟也不信,他仿佛沒有看到群臣的憤憤之態,望著周正道:“周卿,你可還有其他話說?”

  語氣平淡中帶著嚴厲,言外之意就是周正不反駁,那就要依靠群臣所請,嚴厲制裁周正了。

  聽著天啟的話,不少人神色激動。

  周正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擾亂他們計劃,令他們不舒服的人,終究還是要被踢出去!

  又要回歸他們熟悉,可控的朝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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