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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塵埃落定

  大殿之上,在李恒秉咆哮聲停下,越發顯得靜謐。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不再多說一個字。

  靜的落針可聞!

  天啟站在龍椅之前,目光炯爍,一臉鐵青,胸中怒氣翻騰。

  他之前還在看戲,心里也有所料,但事情發生了,還是令他怒不可惡!

  這些大臣是瘋了嗎?當他是什么?在金鑾殿上,當著他的面,滿朝文武的面,正義凜然的惡意構陷臣工,他們到底要什么!眼里還有沒有他這個皇帝?!

  天啟目光冷冷的掃過整個大殿,這些大人們抱著板笏,低著頭,睡著了一樣,對眼下發生的事情好似一無所覺!

  天啟胸中怒氣更甚,一揮手,喝道:“拉出去!”

  門外的錦衣衛迅速沖進來,直奔李恒秉。

  李恒秉經過一番咆哮,陡然冷靜下來,待看著錦衣衛氣勢洶洶而來,連忙跪地向天啟,大聲道:“陛下,臣冤枉,請聽臣解釋……”

  天啟哪里還會聽他的解釋,立在龍椅之前,高大巍峨,不可抗拒。

  錦衣衛將李恒秉撲倒在地,而后一個反鎖,然后硬生生的拖著他向外面快速走去。

  李恒秉知道大勢已去,強辯無用,看著周正怒聲大喝道:“周正,你這個誤國賊子,必然會害了我大明!還有你們這群無能之臣,庸庸碌碌,毫無作為!時間會證明我是對的,你們都是錯,錯的離譜,只有我是一心為國,只有我才是大明的忠臣……”

  李恒秉被拖出去,大喊聲還在大殿內回蕩不休。

  金鑾殿內很安靜,天啟背著手站著,胸中怒氣翻騰不休。

  忠臣,這就是忠臣嗎?天底下有這樣肆無忌憚欺君的忠臣嗎!

  群臣低頭,默默無語。

  周正看著李恒秉被推出去,心里長長吐了口氣。

  好一陣子,他瞥了眼天啟與群臣,悄無聲息的退了回去。

  內監們一個個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位萬歲爺平日自是好說話,可要是發起怒來誰也承受不了!

  比如,熊廷弼傳首九邊,這是多么嚴厲的處置!

  天啟的目光在大殿里搜尋,最后還是落在首輔黃立極身上,眼神失望一閃而過,臉上漠然一陣,開口道:“遼東絕不能再退!李恒秉一案,交由三司會審。就這樣吧。”

  天啟說到最后‘就這樣吧’四個字,神情語氣都是極其的厭煩,厭煩之中表達的就是不滿。

  不滿什么,在場的都心知肚明,卻沒誰點破。

  天啟甩手而走,群臣恭送。

  在內監一聲‘退朝’中,今天的廷議就此結束。

  前面的大人們頓了片刻,交相對視,繼而依次轉身離開。

  周正小小七品御史哪能先走,目送一個個大人們從他身前不遠穿過,跨過門檻。

  有人在看周正,有人不看,有人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有人冷眉以對,有人不屑冷哼,有人默默不語。

  直到人走差不多,周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有一人走過來,神色冷峻,語帶教訓的道:“你是不是覺得贏了?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嗎?”

  周正已經轉過頭,聽著聲音又轉回來,看著眼前的人。

  就是上次朝會,隱約表達對他欣賞的人,禮部尚書的朝服——禮部尚書,李思誠。

  周正沉吟片刻,道:“大人對遼東的事情只字不言,是覺得退與不退都無不可,還是想要明哲保身?”

  李思誠臉色微沉,道:“遼東之事的復雜豈是你能盡知與妄言的!明哲保身也是君子處事之道,你今天大出風頭,于朝局于遼東到底是利是弊,你心里真的清楚嗎?”

  聽著李思誠的教訓,周正心里暗自搖頭,這位大人或許風骨沒問題,但卻未必能解決什么事情,只怕大事臨頭,要么躲著不出,要么也是以死報國了之。

  史書上,也得稱一聲‘忠臣’不是?

  周正道:“大人對國事一言不發,卻對下官這個出言之人橫加指責,未必有失公允吧?”

  李思誠皺眉,臉上有不滿,似乎覺得看錯了周正,心里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罷了,你終究是太過年輕。這次事后你怕是在官場也待不下去了,回鄉之后,潛心讀書莫問國事,遇事三思而后行,切莫再如此沖動了。”

  說完,李思誠就走了。

  周正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說什么好,又轉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龍椅,跟著出去。

  周正回到都察院點卯,一路上都看不到人,哪怕周正進了班房,四周也是靜悄悄的。

  誰能想到,李恒秉會落敗,被打入天牢,勝利的是周正。

  姚童順給周正送來一壺茶,看著他的表情十分拘謹,眼神有敬畏之色。

  他很早就知道他的這位大人不一般,但也沒想到會如此不一般,居然在朝會上兩次擊敗上司李恒秉,最后更是將李恒秉送入天牢!

  整個都察院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事!

  周正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思索著這件事可能的后果。

  這件事表面上看是他與李恒秉的私仇,根源還是遼東問題上的分歧。李恒秉入了大獄,遼東的事情塵埃落定,打落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算盤,這些人會恨死他。

  姚童順站在周正門前,猶豫一番,道:“大人,辭官吧。”

  周正一愣,抬頭看向他,道:“你說什么?”

  姚童順看著周正,道:“上面有人開口了,即便大人堅持不走,他們也能讓你走。”

  上次事情之后,周正之所以能一直留任,還上了朝會,關鍵就是上面的人沒有明確表示,停職,查封班房,都是一些人‘私下’的決定,沒有正式公文走完程序。

  周正默默片刻,沒有追問開口的是誰,嗯了一聲。

  姚童順不知道這個‘嗯’代表什么意思,悄悄退了出去。

  浙江道的其他班房很安靜,安靜倒不是懼怕周正報復他們的連翻變臉,而是周正這一次必然要倒大霉,他們怕被牽累。

  胡清鄭的班房里,作為一個胖子,他怕冷,坐在碳爐前,烤著手,臉上還是一陣后怕之色。

  李恒秉的手段著實惡劣,但確實很可怕,若是換了旁人,哪里能知道可以從信上找出手印?若是換了他,定然入彀!

  “可怕可怕……”

  胡清鄭喃喃自語,臉上不停的冒出冷汗,不時還顫抖一下。

  這樣的手段,誰能不恐懼?

  他班房的小吏就站在他身前不遠,看了好一陣子,低聲道:“大人,聽說上面說話了,要求周御史辭官。”

  胡清鄭哼了一聲,道:“辭官,周征云倒是想,就怕不是辭官那么簡單!”

  小吏頓時不說話了,朝局鬼測,朝下就更不可測了。

  周御史,怕是有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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