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眉頭一直沒有松開過,臉上陰晴不定。
坐上這個位置他才明白,朝局是如何的混沌,作為一個皇帝,連一個可信任的人都找不到!
當晚,周清荔回府,將周正叫到了書房。
“皇上想讓你去內閣,任內閣中書。”周清荔說道。
周正聽著周老爹的話,細細思索。
內閣中書,其實也就是七品,與六部主事職責相似,都是跑腿打雜的,區別是,一個服務于六部各級官員,一個服務于閣臣,品級一樣,地位不同。
但相比于風光無限的監察御史,內閣中書就不起眼的多。
朱由檢讓周正去內閣中書,顯然不是為了提拔重用,多半還是沖著‘閹黨’去的。
想明白這一點,周正看著周老爹,道:“皇上想要我做什么?”
周清荔道:“皇上沒有避諱,他要你盯著內閣。”
周正有些恍然,顯然,朱由檢對黃立極等人不信任,又苦于手底下沒人,這才想到他。
“什么時候去?”周正問道。
周清荔道:“明天。”
“好。”周正沒有任何廢話,直接應下。
周清荔眼神的擔憂之色一閃而過,默默的端起茶杯。
有新皇帝欽點,周正復官,調任內閣中書,沒有任何阻礙,在他去內閣報道的之前,一系列程序就走完了。
內閣,準確來說,他并不是大明體制機構的成員,至始至終都不是,它是由‘皇帝秘書’發展而來,從朱元璋開始,成祖,宣宗等還算勤政,內閣并無實權,但隨著后面皇帝的懶政,尤其是萬歷未成年之前,張居正獨攬朝政,內閣由此權壓六部,實質上成為大明的最高權力機構。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完善的權力機構,權力來自于‘皇帝默許’,并沒有六部那樣的‘自由裁量權’。
所以,內閣是一個特殊的機構,除了閣臣外,并沒有六部的侍郎,郎中等各級官員存在,內閣中書就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
周正踏入內閣,沒有見到那三位閣臣,只有一個老中書領著周正,辦理入職手續,領官服以及出入宮門的令牌等等。
這位老中書看樣子有五十多了,弓著腰,與周正笑呵呵的道:“咱們內閣相對來說還算清閑,就是沒事多跑跑,司禮監,文昭閣,乾清宮,六科廊廡還有其他的,反正聽招呼就是了……”
周正微笑著應著。內閣中書的主要工作,其實就是打雜,給那些大人物跑腿。
說著,他們來到一個房門,徑直進去,里面有幾個人正翹著腿在喝茶,下棋的下棋,看書的看書,還有兩個在呼呼大睡,一身的酒氣。
老中書看著周正,指著不遠處一張桌子,笑著道:“以后你就習慣了,那個是你的位置。”
周正道了聲謝,拿著東西走到他的桌子邊。
看著一塵不染的桌子,周正可不相信是這些同僚熱情幫忙,多半是前一任剛走。
周正坐下來,又瞥了眼忙碌的同僚們,開始熟悉內閣的規程。
內閣的工作相對來說,十分無聊,周正喝茶,看書到中午,也就兩個人被叫出去,根本沒周正什么事情。
到了中午,那老中書笑呵呵的看著周正,道:“走,出去吃飯吧。”
周正手里拿的是《三朝要典》,放下抬頭道:“去哪里吃?”
“一個時辰,哪里都行,走,就當恭喜你升官。”老中書笑呵呵的說道。
周正點點頭,收拾東西站起來。
兩人還沒出門,一個內監模樣的年輕人走進來,揚著頭的尖聲道:“去,給老祖送一些碳。”
周正一怔,有些回不過神。
老中書連忙接著,笑道:“是,我這就安排。”
內監下巴快翹上天,哼了聲,轉身又走了。
老中書看著周正道:“你先去,我給老祖送些冰。”
聽著老中書的話,周正這才明白,道:“好。”
老中書沒有多說,急匆匆的走了。
周正站在門口,心念飛轉。
老祖,多半指的是奉圣夫人客氏。這位奉圣夫人,現在在宮里是如何自處?
周正剛剛出了大明門,成經濟就一臉笑容的迎上來,道:“東家,是要去吃飯嗎?”
周正看著他,笑道:“消息還挺靈通的。”
成經濟陪著笑,道:“東家高升,我們哪能不高興。”
對于成經濟來說,周正之父周清荔是新皇帝近臣,是詹事府少詹事,還遠遠不夠。周正現在進入內閣,雖然只是內閣中書,但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
周正看著長安街兩側,心想,成經濟既然知道了,那該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有沒有其他動靜?”周正信步走著,問道。
成經濟站在周正身側,明白他的意思,道:“我一直讓人盯著,沒有其他動靜,劉公子那邊也是。”
周正點點頭,不管是崔呈秀還是鹽商那邊,似都有些依仗,沒有之前那么急迫,近來不但沒有找周正示好談判,還不斷施壓。
“那楊四將東西送來了嗎?”周正道。那楊四投靠周正,送來過楊家的商業版圖,但周正要求十六家鹽商的,遲遲沒來。
成經濟道:“沒有,他近來沒怎么出現。”
周正眼神漠然,這些人,都是蛇鼠兩端,多面押寶,不到最后是不會死心。
快了!
周正心里自語,旋即道:“沒什么可慶祝的,給我盯緊他們。”
成經濟本還想與周正多說一些,見他似有事,連忙道:“是,那我先走了。”
周正嗯了一聲,走進酒樓,在一個包廂里坐下,他準備與同僚好好聊聊天,深入了解一下內閣的運作以及一些不為外人道的隱秘。
與此同時,黃立極帶著一道奏本入宮。
朱由檢看著黃立極遞過來的奏本,心里本來還有一絲期待,但看著看著,就面無表情,雙眼里怒火仿佛要燃燒。
這是黃立極審定的魏忠賢黨羽,除了魏家以及客氏的人,還有宮里的一些內監,但朝堂上,幾乎沒有人的名字在上面!
朱由檢右手在桌下,握的骨指發白,心里恨意與殺意并存。
魏忠賢在朝廷的黨羽,那是眾所皆知的,偏偏黃立極的奏本里,一個不涉!
這是什么意思,糊弄他年紀小,剛剛繼位?還是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里,將他當做瞎子,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