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湖一話里的這個‘一筆生意’,可以理解為與周正做的交易,也可以理解為是買命錢。
周正神色不動,道:“我很感興趣。”
楊湖一臉上就更高興了,似乎在琢磨措辭,頓了一會兒才道:“我們楊家與其他大鹽商,基本上承接了鹽政,天下鹽商數以萬計,都與我們淮揚十六家有關,我想請周公子入股。”
“入股?”
周正面露一絲好奇的問道。
楊湖一連忙道:“就是我們送給周公子的,百分五的股,周公子不要小看這些,這一年下來,起碼值一百五十兩萬兩銀子。”
周正聽著這個數字,眉頭一挑,道:“楊掌柜,你是在欺我不會算數?”
百分之五就一百萬五十兩,那百分百就是三千萬,販鹽能有這么大的利潤?更何況,即便有,一口氣每年白給周正一百五十萬兩,太過大氣了!
楊湖一摸了摸頭,笑著道:“不敢瞞周公子,鹽是我們主要產業,但也不是所有。另外,我也看過周公子周記的那些產品,非常不錯,我打算每年訂購一百萬兩……”
周正雙眼微微瞇了下,這個楊湖一一開口就是送周正二百五十萬兩,這個手筆,著實大的嚇人!
魏希莊也頗為張口結舌,他之前為了弄三萬兩銀子都費盡心思,這楊湖致,張口居然就是百萬級別的!
周正深深的看了眼楊湖一,伸手拿起茶杯,旋即又放下。
他知道,大明的兩極分化十分嚴重,底層百姓,一兩銀子就能養活一家八口近一個月,上層則是揮金如土,富得流油。
“楊掌柜出手,果然非同凡響。”周正微笑著道。
楊湖一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直在注視著周正,見他只是有些驚訝,卻沒有十分心動、立即答應的模樣,臉上笑容越多了幾分,道:“我聽說周公子愛喝茶,不巧,鳳餅、散茶、雷鳴、露種、雀舌、白毫,武夷巖茶,云南普洱,新安松蘿等我都有,每種茶,我都送周公子兩座茶山,五處茶莊……”
周正聽著,神色依舊不變。
茶雖然不如鹽,但卻也是大明家家戶戶的必需品,甚至可以說,不吃飯可以,但不能不喝茶。
茶于鹽不同的在于,便宜的十分便宜,貴的就十分貴,有價無市。
楊湖一說的,都是大明的名茶,單單他說著這幾十座茶山,沒有幾十萬兩拿不下來,每年經營得當,十萬兩收益打底!
這位楊家主難怪能將生意做到這么大,這樣的手筆,楊湖致等人萬萬沒有的。
“楊掌柜,你想要什么?”周正問道。
楊湖一一怔,連忙笑著道:“周公子說的是,說的是。做生意,肯定是有來有往的,一來,我想請周公子在官面上能給我們一些照顧,做生意不易。二來,就是之前的我們楊家一些人不懂事,冒犯了周公子,還請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
“就這樣?”這一次,是魏希莊忍不住的開口。
楊湖一摸著退后嚴重的光潔額頭,有些尷尬的笑著道:“商人嘛,所求不多,就是這些了,周公子,魏公子有什么想法,盡管說來,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就是了。”
這回輪到魏希莊有些尷尬了,人家將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能說什么,轉頭看向周正。
周正心里也感慨于這位楊家主的老辣,要是一般人,肯定樂顛顛的答應了。
不過他心里十分清楚,楊湖一張口就將價碼抬的這么高,是為了縮小周正的心里預期,再多想要什么,就很難了。
周正豈會上當,看著楊湖一,沉吟片刻,道:“楊掌柜說每年訂購我周記的貨?我想換一種方式,就是你以及你代表的人的鋪子,我周記都派人入駐,銷售我們的貨,并不需要你們訂購,付錢,我們也不打擾你們的生意,就是借用一下,取個方便。”
楊湖一摸著頭的手一頓,臉上尷尬的笑容微僵,旋即繼續摸頭,道:“這樣嗎?只怕有些困難,我們的鋪子都很小,而且都是十幾二十年的老主顧,突然加入周記,怕是有些麻煩,未必好賣,賺不到銀子啊……這樣,我送周公子二十,不,五十個鋪子如何?我保證都是在南直隸好地方。”
“我相信楊掌柜有辦法。”周正淡淡說道。
楊湖一看著周正,臉上還是尷尬之色,眼神卻有些幽幽的深邃之意,沒有立即開口,仿佛在艱難的思考。
魏希莊本來覺得周正這個要求沒什么,但看著楊湖一的為難之色,心里頓時若有所思。
周正對于楊湖一的為難視若無睹,不管他是真為難還是假為難,周正都要達成這個目的。
周正不要每年白給的一百萬兩銀子,要的其實是渠道!
渠道這東西一定要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否則就等于把命脈交給其他人,任人拿捏!
有了渠道,那才是發財的根本。
好一陣子,楊湖一放下手,看著周正道:“周公子,這樣,我們每年訂購周記二百萬兩的貨,再多送你一些鋪子。”
楊湖一入京,代表的是淮揚十六家大鹽商,甚至可能更多的商人,商會。畢竟,閹黨已經被抓了大半,新皇帝對閹黨的處置堅決,各地抓捕閹黨如火如荼,這些以往看似有權有勢的商人,立刻風雨飄搖,覆滅就在一瞬間。
周正見楊湖一不肯點頭,心里知曉,這位久經商海,應該是猜到了他的一些目的。
“我對這些并不在意,我希望楊掌柜能慎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周正說道。
楊湖一見周正沒有一絲退讓的神色,表情的尷尬變成了感慨,苦笑著道:“周公子,你實在是為難我了。”
“如果不為難,楊掌柜又何必親自涉險入京?”周正淡淡說道。
京城現在就是一個虎狼之地,進來的人,說不定就出不去了。更何況,本身就在里面的楊湖一。
楊湖一從周正的話里聽得出來,周正是吃定他了。
楊湖一臉上依舊是感慨之色,心里感慨就更多了。
他原本以為楊湖致的信有些夸大了這位周公子,見面才知道是如何的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