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的突然變臉,讓鄭青嚇了一跳,端正的姿勢出現了晃動。
不過他旋即就鎮定下來,道:“周大人,你雖然是巡按,但也要尊重地方官員,你如此呵斥一個右府丞,傳出去不太好吧?”
姚童順,丁琪聽著鄭青毫不在意的話,不由得大怒。
之前張永廉在的時候,你跟個縮頭烏龜一樣,現在張永廉倒了,你就想來摘桃子,未免太不將他們周大人放在眼里了!
姚童順語氣不善的道:“鄭大人,我們大人署理永平府,一應事項由我們大人決定!據我所知,你的省親時間遠遠超了,我們大人完全可以治你一個玩忽職守的罪!”
鄭青看都沒看他,淡淡道:“本官是在朝廷述職,是向朝廷告的價,你們大人治不了我的罪。”
姚童順剛要再說,周正就道:“我可以。”
鄭青抬頭看向周正,神色有絲絲不屑,道:“周大人,你雖然是巡按,但也沒有權力治罪于我,我可不是張永廉。”
在鄭青看來,周正能扳倒張永廉,那是朝廷早就想辦張永廉,周正來,或者其他人來,沒有什么區別。
張永廉既然倒了,那周正就應該盡快離開永平府,將永平府交給他鄭青。
周正走過來,看著鄭青,道:“你在永平府多年,張永廉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但你除了躲還是躲,我上書彈劾你,你猜朝廷會怎么做?”
鄭青臉色微變,剛要站起來,周正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道:“不過,我不會那么費事。我現在拿了你,就說你是張永廉的同黨,將你押送京城,你覺得,朝廷是信我還是信你?你想做知府?我告訴你,沒有我的同意,別說知府了,你這個右府丞都做不下去!”
鄭青感覺著周正壓在他肩膀上的手直覺是一座大山,將他的肩膀都要壓垮了。
他神色變幻,心里驚慌。
他在京城聽過周正一些傳言,都是年輕無知,莽撞不懂事,被朝廷百官厭棄,發配來的永平府。
聽著周正的話,這哪里年幼無知,分明是心機深沉!
周正真的要是這么干,別說升任知府了,他只怕要牢底坐穿!
鄭青臉上沒有了剛才的倨傲,想要站起來又被周正死死按住,只好仰著臉,看著周正,諂笑道:“剛才是下官魯莽,還請大人勿怪。大人是永平府巡按,一切自然聽大人的。”
周正看著他的表情,笑著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才對。你是永平府通判,刑案是你的權職范圍內。祁連,將所有的案子交給鄭大人,鄭大人會親自帶人查處,盡快給本官一個交代的。鄭大人,你說是吧?”
鄭青感覺著肩膀已經撐不住,疼的厲害,臉上僵硬著,好一陣子才道:“是是。”
鄭青知道周正話里的目的,周正需要他的投名狀,拉他下水,由他處置熊家等就是最好的手段。
鄭青知道這么做的后果,不但會得罪熊家,還會得罪朝廷里已經答應保舉他做永平府知府的幾位大人物。
但他不答應,等著的就是周正拿他下獄!
他根本沒得選。
姚童順,丁琪,祁連在一旁看著,三人的表情幾乎是一致的冷笑。
這鄭青剛才還趾高氣揚,轉眼間就學會了低聲下氣。
同時,祁連看向周正的目光畏懼一閃。
鄭青只是投名狀嗎?將來若是朝廷那邊有人發難,這鄭青不是上好的替罪羊嗎?
“去吧,我等鄭大人的好消息。”周正坐回椅子上,喝口茶,而后看著鄭青說道。
鄭青心里五味雜陳,剛才還豪氣干云,準備成為永平府知府,轉瞬間就跌入谷底。
他沒有反抗的能力,站起來,抬著手,僵笑著道:“是,下官領命。”
鄭青悔恨萬分,轉身出了周正的書房。
祁連,上官烈跟著,‘陪著’他,再次趕往熊家大院。
姚童順看著鄭青消失的背影,轉頭向周正道:“大人,這鄭青怕是沒這么容易罷休,可能會搞出其他事情來。”
周正點點頭,道:“你盯著他,他要是有一絲不軌,我就在六部給他找個位置,舉薦他。”
這就是明升暗降,讓鄭青去做冷板凳了。
姚童順道:“是,下官這就派人盯著他!”
周正思忖一陣,道:“今天應該足夠震懾很多人了,明天晚上叫所有人來開會,制定下一步計劃。”
“是。”姚童順沉色抬手道。
今天要抄沒熊家等幾個大戶,然后對幾個頑固的村子出手,一旦這些被解決,永平府的問題就能解決大半。
到時候,就是真功夫的時候了。
登記戶丁,丈量田畝,這些都是精細活,耗時耗力,卻又至關重要,是他們計劃中最重要的部分!
周正看著身前的計劃書,神情微凝。
他不顧一切的推進,就要到關鍵時刻了。
登記戶丁,清丈田畝,而后就是要重新分配,制定稅賦,將永平府的弊政重新肅正!
這里不僅有永平府的阻力,還要擔心朝廷。
朝廷那邊若是有言官彈劾,不說問罪,就是將周正調走,周正付出的心力肯定也會毀于一旦!
周正平日神色如常,談笑宴宴,實則壓力如山。
‘快快快,再快……’
周正心里自語,他要跟朝廷搶時間,也要跟建虜搶,崇禎二年,不遠了。
另一邊,鄭青‘帶領’著祁連,上官烈又回到了熊府大門前。
熊事遠看著鄭青領頭而來,喜形于色,上前兩步,道:“鄭兄,你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這大院子就要保不住了……”
鄭青看著熱情的熊事遠,表情僵直,余光瞥了眼身邊的上官烈與祁山,臉角繃直,沉聲道:“熊事遠,你多有不法,現奉巡按大人之命,查抄熊府,來人,給我抓了!”
鄭青說話自然不管用,但有祁連配合,兵差迅速撲了上來。
熊事遠大驚失色,道:“鄭兄,你我是多年同窗,我還在朝廷為你運作知府之事,你豈能恩將仇報……”
鄭青面色鐵青,哪里會說話。
他現在身家性命都在周正手上,豈會為了一個熊事遠去得罪周正,丟掉官身,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