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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山雨欲來

  周正心知肚明,但孫承宗下獄應該不至于,多半還是閑住。

  “王之臣。”周正看向孫承宗,目光堅定的道。

  孫承宗稍稍思索,輕輕點頭,而后又搖頭,道:“你有什么打算?”

  周正不明白孫承宗這是什么意思,只得道:“下官可能還是回天津衛。”

  孫承宗神色疲憊,看著周正,微笑道:“袁崇煥給我的信中說,你胸中有大局,卻又棱角分明,沖動易怒,行事多有不妥,暫不可寄托大事。調你來遼東,是我的意思。本想磨磨你的棱角,培養一番。你倒是讓我頗為意外,你的那幾封信,我可是看了好幾夜。”

  周正傾身,道:“國事多艱,除了行險,放手一搏,別無他法。大人現今這個處境是我造成的,下官入京之后……”

  不等周正說完,孫承宗輕嘆一聲,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才同意你的這個戰術。我是一只腳踏入棺材的人,身前身后的都沒那么在乎了,若是還能活幾年,就讓我清凈一點吧。”

  周正嘴角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么。

  孫承宗臉上笑容越多,道:“這次之后,你待在天津衛應該不合適了,回兵部或者都察院也不行,朝廷可能會派你出去剿匪,你怎么想?”

  周正對自身一直有規劃,聽著故作遲疑一陣,道:“下官明年應該會成親,想借此機會辭官,避避風頭。”

  周正這次又搞出了大事情,朝野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還得避一避。最重要的,是周正在天津衛,河間府,永平府的商業航母需要認真打理,沉淀,這是他的根基所在。用兵是一個十分耗費錢糧的事,何況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這個根基,他必須要打好!

  孫承宗沉思一陣,道:“可惜了,你若是早生十年,我就能將遼東托付給你。”

  周正傾身,道:“大人謬贊了。”

  孫承宗默然一陣,語氣中難掩嘆息的道:“經過此役,建虜起碼五年內無力威脅遼東,若是銳意北進,平復遼東,不是妄想。”

  這個話,周正是真的沒法接。

  大明朝廷的作死不是一天兩天的,內訌已經讓他們焦頭爛額,還有誰會真的想著平遼?無非是嘴上喊的熱乎,干的盡皆是扯后腿的事!

  孫承宗說完這一句,便淡淡道:“邱禾嘉壞我大事,下獄論死,你無需擔心。”

  周正分明從孫承宗眼神里看到了濃郁的殺機,想來孫承宗對就差那么一點點的放走了黃臺吉心里也有無盡怒火。

  周正站起來,道:“大人一路勞累,早些休息,下官告退。”

  孫承宗本來還想與周正說一些,暗自又嘆息了一聲,輕輕點頭,目送周正離去。

  周正一走,歐陽勝就進來了,看著孫承宗的神色,輕聲道:“老師是想為朝廷留才?”

  孫承宗還在看著門外,道:“他爹周遠山我見過幾次,是一個清正干吏,原是皇上潛邸的老人,去年致仕歸鄉了。此子有格局有膽魄,為國慷慨,不計生死,這個時候,我大明需要這樣的人。”

  歐陽勝聽著,猶豫著道:“可袁崇煥的信里也說了,周征云行為多有狂悖,異于常人,日后恐有異志。”

  孫承宗有些失笑又有些自嘲,道:“我倒是沒有看出此子有什么異志,罷了,他剛才已經說了辭官,怕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只希望他不會像我這般心灰意冷。”

  孫承宗雖然說是想清靜,實則是決意不再出仕。他受夠了朝堂的爾虞我詐,這個古稀老人,真的累了。

  歐陽勝是知道孫承宗心意的,沒有多勸,道:“學生聽說,朝野彈劾您的風波越演越烈,邱禾嘉這次拖延出兵,差點壞了大事,他若是自保,定然也會上書彈劾老師,還得早做準備。”

  孫承宗歷經四朝,從國本之爭過來的人,哪里會不知道朝爭的殘酷,淡淡道:“能保的我都會保,沒有意外,遼東巡撫會是你,我不要求你太多,每年向北建一座城,三年內收復廣寧三衛。”

  大凌河以北,有廣寧三衛,周正之前守著的,叫做廣寧右衛屯,還有其他兩衛,比右屯更遠,其中廣寧左衛屯是建虜每次進攻遼東的前站以及糧草存放地。

  現在建虜大敗,必然收縮兵力,收復三衛,應當是水到渠成的事。

  歐陽勝連忙抬手,道:“學生謹記老師之話。”

  孫承宗真的很累了,稍微動了下,道:“準備一下吧,我們很快就要回京。”

  歐陽勝聽著這話,心頭沉重,抬起手,道:“是。”

  與此同時,黃臺吉等人正在回沈陽的路上。

  黃臺吉登基以來,已經經歷了數次大敗,不提那次入關,在這遼東就有三次,袁崇煥一次,王之臣一次,現在是孫承宗又一次。

  上幾次,黃臺吉都還能穩住軍心,但這一次,建虜軍隊,不管是建虜人還是蒙古亦或者漢軍,一片愁云慘淡。

  黃臺吉無法從容淡定,騎著馬,面色冷漠,雙眼是幽靜的寒意。

  上次入關,加上這一次,他們金國的損失太大了,大到他這個已經坐穩汗位,籌劃明年改元稱帝的建虜大汗都異常憤怒,壓不住情緒。

  范文臣跟在他身旁,神色沉默。

  原本他們滿懷信心而來,結果落得如此收場,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金國的巨大的傷口,需要他們用時間慢慢舔舐,想要再對明朝作戰,至少也要三年時間。

  阿敏,濟爾哈朗,阿濟格等人幾乎一致的面沉如水,騎著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連翻的大敗,嚴重的挫折了他們,這樣的敗仗,自努爾哈赤發繳文反明以來,還從未有過。

  黃臺吉看著前面雪茫茫一片,忽然出聲道:“周征云的腦袋,本汗要定了!”

  范文臣勉強的笑了下,提不起精神來附和。

  金國這一次,是真的傷了根基,需要長時間的療傷。

  建虜來時八萬人,現在死傷過半,迤邐著在冰天雪地里返程,壓抑的氣氛讓所有人都提不起交談的興趣。

  在建虜愁云慘淡的回京的時候,遼東大勝的消息也陸陸續續傳回京城。

  這在京城上下,朝野內外自然引起巨大的反響,不知道多少人為孫承宗,滿桂,周正等人歌功頌德,稱頌不已。

  外面人是相當熱切,但身在朝廷內部的人,則感覺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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