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關于‘金鑾殿行刺案’的旨意,在周正未回京之前就下了,通篇套話,只有四個字是重點‘勿枉勿縱’。
這‘勿枉勿縱’四個字不知道是朱慈烺還是周延儒的意思,大有講究。
周延儒作為內閣首輔,代替百官接旨,順手將眾人留下,在內閣開會。
朱慈烺旨意是下了,但這個案子到底該怎么了結,也得有個章程,不可能無限的擴大,沒完沒了,也不能抓個小蝦三兩只糊弄。
這個案子,必須要皇帝,百官以及天下百姓指摘不出不是,否則就會一直糾纏不清,成為套在朝廷頭上的緊箍咒。
六部尚書侍郎,加上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二十多人,圍著桌子坐著。
周延儒環顧眾人,眼見還是他的人多,心里有不少底氣,淡淡開口道:“陛下的旨意下了,說說吧,這件事該怎么處置。”
馬士英當即接話,道:“‘金鑾殿行刺’,這是不赦大罪,不說我大明了,歷朝歷代都是鮮見,當然得嚴懲,一個也不能放過!”
馬士英之所以接話,是要定調,免得有人想要輕拿輕放。
馬士英話語落下,眾人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馬士英的話是對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著實驚天動地,豈能輕輕揭過?
但這件事擺明有貓膩,并且涉及到了幾十個藩王,勛貴公卿,還有數不清的官員,真要嚴懲不貸,大明統治階層得‘空’出一大塊!
張四知迎著周延儒的目光,咳嗽一聲,道:“雖然不能輕饒,卻也不能太過,皇上的旨意里說的明白,‘勿枉勿縱’。”
張四知這個話著實沒有底氣,他這個給李自成寫過降表的人,真的要‘勿枉勿縱’,他絕對逃脫不了。
田珍疏作為工部侍郎安靜的坐著,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靜觀‘二周’斗法。
大理寺卿寇槐壹故作沉吟,道:“‘勿枉勿縱’,那大理寺明天就可以開審,先魯王,代王,襄王,再審其他。”
周延儒的人齊齊皺眉,不可能允許周正將一半的藩王送上斷頭臺。
吏部尚書李日宣道:“不要會錯意,皇上的意思里,是要控制影響,真的要審訊藩王,我大明的體統,臉面還要不要了?”
“李尚書覺得,下官該怎么審,怎么判?”寇槐壹說道。
李日宣沉默一陣,道:“直接將三王削籍,從宗碟上抹除這三支,至于其他的,嚴懲,但不審,不斷。”
馬士英道:“那如果日后有人翻案,拿這些說辭,我們怎么辦?”
工部尚書李覺斯道:“那就重懲到所有人無話可說,再對幾個藩王進行降爵!”
張賀儀估摸著前戲差不多了,接話道:“我看還不夠,這么大的案子,只有幾顆人頭是不夠的,我看得殺個十幾個,再對所有藩王進行收回封地,下獄,留他們的命即可。”
眾人齊齊看向張賀儀,心想這可真狠,這么一來,傳承兩百多年的宗室,簡直被清掃一空!
張四知等人已經在之前見過周延儒,知道他的態度,瞥了眼張賀儀,道:“這個動靜太大了,不可。”
馬士英頓時有些不滿的道:“我們說太重,你們的又太輕,干脆今天就到這里,明天再說吧。”
“今天必須有個結果!”李日宣沉聲說道。
要是繼續拖下去,周正一系還不知道能做多少手腳。
“那你就說出一個可讓我們接受的。”寇槐壹直接敬語也沒了。
眾人看向周延儒,兩廂爭執不下,還得有人壓場子。
周延儒不清楚周正的態度,在周正一系中看了眼,也不知道誰能代表周正,面無表情的道:“第一,藩王不能殺。第二,不能連坐,九族。第三,這件事要盡快解決,不能一直拖延,耽誤政事。第四,要低調,不能大張旗鼓。”
張賀儀幾乎是周延儒話音未落就反駁,道:“元輔,這個案子牽連甚廣,不可能短時間內了結。目前只是京內,京外還不曾動過,年底之前能結案就已是倉促。”
陳演忽然接話,道:“那就將上面的先結案,下面的你們慢慢來就是。最要緊的,就是宗室,勛貴,以及朝廷大員,只要這些先結案,其他無關緊要。”
眾人倒是不知道陳演是想摘除自身,盡快的脫離這個大漩渦,聽著紛紛若有所動。
這個案子如果不能一下子了結,解決絕大多數人關心或者憂心的也未嘗不可,至于剩下的,慢慢處置就是了,沒誰在乎。
周延儒皺著的眉頭松動,看向張賀儀,道:“征西伯回京了嗎?”
張賀儀道:“城門沒有匯報,應該還沒有。”
“他是什么態度?”周延儒道。
張賀儀一本正經,道:“征西伯專心于剿匪,不參與,也不表態。”
這句話誰也不信,卻也透露出,眼前這些人已經得到指示,知道該怎么做。
周延儒環顧一圈,道:“說吧,你們想要怎么處置?”
三司,錦衣衛,東廠都在周正手里,周正是說什么是什么,不管朝廷這些大人物怎么反對,終究控制不了。
李恒秉瞥了眼其他人,道:“既然陳尚書要先解決上面的,那就將所有涉及的藩王削籍,不殺,勛貴也照此辦理。其他人,該殺殺,該遣戍遣戍,該下獄下獄。”
一口氣削籍幾十個藩王,勛貴宗親,周延儒等人更接受不了。
李日宣道:“能不能不要一下子這么狠,先削幾個,其他的慢慢處置?”
馬士英不客氣的道:“要不,李尚書說個辦法,我們照此辦理,交給天下人看?”
李日宣神色動了動,到底是‘金鑾殿行刺’,真的要是輕了,怎么也說不過去,皇帝都未必答應。
周延儒不想與這些人在這里爭辯,有損他首輔的權威,淡淡道:“藩王削籍魯王等三人,其余交出封地,免除其余待遇,圈禁十王府作為懲戒,日后再找借口慢慢削去。勛貴宗親也照此辦理,交出所有的俸祿,暫時保留爵位,日后再說。至于涉及的官吏士紳,從嚴辦理,不輕饒。”
張賀儀等人對視一眼,這位首輔是下了狠心,做出巨大的讓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