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察覺到了事情不簡單,不再吭聲。
他心里在想著這件事怎么轉圜,收尾。周正那邊明顯察覺到了皇帝的‘惡意’,有徐文爵控制了內廷,要是某一天皇帝詔周正入宮,然后囚禁或者殺死,簡直輕而易舉!
周正會怎么應對呢?
那劉六轍帶著錦衣衛堵住了乾清宮,皇帝就是不放人,會不會真的闖進來?
錢謙益頭上出現絲絲冷汗,這簡直是一個死局!
朱慈烺沒有任何退步的意思,見錢謙益不說話,看向徐文爵,道:“魏國公,你去乾清門,膽敢擅闖者,一律就地格殺!”
徐文爵一抬手,道:“臣遵旨!”
徐文爵神色冷冽,大步而去。他可沒有什么顧忌,有皇帝做靠山,那周征云還敢謀反不成?
錢謙益頭低的更低了,這件事一個不好,可能會天翻地覆!
徐文爵很快帶人到了乾清門,一番布置,嚴陣以待。
徐文爵與劉六轍隔著乾清門對峙,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守衛之勢。
劉六轍仰著臉,眼神冷漠。
他沒有說話,右手握刀,靜靜的盯著徐文爵。
徐文爵趾高氣昂,滿臉的挑釁,就差開口‘你殺過來啊’了。
劉六轍理都不理他,就那么的帶著一百多錦衣校尉,堵住了乾清門。
雙方在對峙,周延儒這會兒已經在征西廊了。
他看著周正,苦口婆心的道:“不管皇上要做什么,那都是皇上,他還年幼,并不難拿你怎么樣,該忍耐的還是要忍耐……”
周正對于周延儒的話,置若罔聞。
他心底還在犯嘀咕,到底是誰在給朱慈烺出謀劃策,肆無忌憚的將矛頭直對著他,就真的不怕他做出什么出格事情?
孟賀州從外面進來,在周正耳邊低聲道:“大人,外面的流言更多了,說您欺負幼主,把持權柄,無君無父……”
孟賀州這些話,自然是過濾的,更難聽的怕的不敢說。
周正神色不動,道:“查出一些什么了嗎?”
孟賀州瞥了眼周延儒,道:“來源有些分散,也很奇怪,好像是從逆犯里傳出來的。”
“逆犯?”
周正不由的輕語,逆犯的范圍就廣了,怨恨他的太多,投降李自成的,金鑾殿行刺案的,就沒有不怨恨他的。
周延儒也聽到了,沉色道:“這些謠言不打緊,事后處置就是。你現在將錦衣衛撤走,其他的事情,我來辦。”
周正依舊置若罔聞,道:“陛下是什么態度?”
孟賀州道:“不肯交人,還讓徐文爵堵住了乾清門。”
張賀儀從外面進來,急色的遞過一道奏本,道:“大人,快看。”
周正有些好奇的接過來,打開看去,這是一個戶部主事的奏本,居然是給周正說話的,要求給周正‘敘歷年功’,加封‘定國王’。
周正眉頭挑了挑,這是怕他不死嗎?大明從朱棣之后,就沒有異姓王!
張賀儀神色凝重,道:“大人,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多了,這是明顯的捧殺,要將您處之而后快啊。”
周延儒聽著他們的對話,毫不客氣的將奏本從周正手里奪過去,低頭一看,頓時擰眉。
周延儒用力的一合奏本,沉聲道:“可查出是些什么人了?”
周延儒作為首輔,他要的,就是一個字:穩!不管誰搞事情,搞的是誰,他都不會輕易答應!
孟賀州搖頭,道:“線索太多太雜,一時間分辨不清楚,不過,應該有宮里的授意。”
周延儒臉角鼓動,深深的吐了口氣,盯著周正道:“你不要亂來,我現在進宮,你等我回來。”
說著,周延儒帶著那道奏本,急匆匆的又走了。
張賀儀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感慨的道:“難為元輔了,這么大年紀。”
孟賀州聽著他的話,忍不住的想笑。
張賀儀只是隨口一句,而后與周正道:“大人,這件事外面漸漸傳開了,如果不盡早解決,怕是對我們很不利,若是皇上真的一紙詔書,趕大人回遼東,甚至直接一杯毒酒,那就難辦了。”
朱慈烺到底是皇帝,真的到了那一步,周正能選擇的余地就不多了。
真的要是走那最后一步,身邊能跟隨的,或者西北的十多萬大軍,還能聽他的嗎?
天下人,會服周正嗎?會不會來個十八路諸侯討周?
孟賀州表情一肅,認真的看著周正。
周正拿起茶杯,道:“宮里是小事情,給我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后教皇上,給我找出來。我只給你一天時間,你要是找不出來,就收拾東西去遼東吧!”
孟賀州猛的抬手,沉聲道:“下官遵命!”
說完,孟賀州大步離去,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張賀儀等孟賀州走了,沉吟著道:“大人,這么短的時間怕是很難找出來,學生更擔心宮里。皇上畢竟年幼,現在又有徐文爵護著,我怕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周正看了他一眼,笑著道:“宮里能做出什么?宮門都被封住了,唯一的出口就是乾清門。傳信,寫詔書,司禮監、玉璽在我手里,沒有我點頭,宮里一只蒼蠅都飛不出,你擔心的多了。”
張賀儀還是憂心忡忡,道:“學生還是去外面盯著。”
周正笑了聲,繼續埋頭修正他的‘兵改’要略。
周延儒進了乾清宮,沒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倒是宮外,又出事情了。
一隊巡防營士兵追捕四個光天化日搶劫商鋪的盜匪,結果追進了一個官宦人家的院子。
這個大院里,一片狼藉,又一片安靜。
巡防營士兵樹立一旁,一個個神色憤怒,憋屈,不甘。
周方帶著順天府的差役,擰著眉,冷著臉。
在他們前面,是一具尸體,以及一個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妙齡女子,一個被捆綁的,嘴里被堵住,嗚咽不斷的巡防營士兵。
一個老婦人拉著周方的手,凄聲哭喊,道:“周府尹,我們老爺可是忠烈之人,闖賊入京,經受了多少酷刑也不曾投降,那是皇上,朝廷嘉許的,現在,被活活氣死了啊……”
老婦人身后,一個年輕男子,嘶聲力竭的怒吼道:“我妹妹還未出嫁,就被這賊子玷污,周府尹,你今天必須要給我們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