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深深的看著周正,道:“克復京城,確實是你的大功,各方面準備周全。但縱觀你的其他所有戰役,毫無兵法可言,如同一個蠻子。”
周正眉頭一挑,這是沒完了?
周正這些年的養氣功夫已是極好,即便是這樣,也是笑著說道:“楊大人說的也不算錯,周征云確實有些沽名釣譽。”
楊嗣昌看著周正的眼神深邃了幾分,道:“我話說到這樣你居然毫無動容,要么你是沒皮沒臉,唾面自干;要么就是心志堅硬如鐵,所圖宏大。”
周正臉上依舊沒有分毫變化,這楊嗣昌或許是一直在牢里,洞若觀火,看的倒是分明。
周延儒見有些劍拔弩張,笑著插話道:“文弱,你這話就有些偏頗了。征西伯領兵以來,從無敗績,當年囂張不可一世的建虜,可還敢犯邊疆?有哪個蠻子能做到這樣?”
文弱,楊嗣昌的字。
楊嗣昌傾身,道:“元輔說的是,確實有些偏頗,征西伯的功績,當朝確實無人可比。”
周延儒見楊嗣昌能聽他的話,頓時大喜過望,笑聲清朗不少,道:“這就對了。凡是要看兩面,不能以偏概全。”
楊嗣昌端坐,不再說話。
李邦華在一旁看著,眉頭始終擰著。
如果楊嗣昌復出,并且站到了周延儒一邊,憑借楊嗣昌的人脈以及能力,或許朝局又要發生不可預測的變化。
開篇的閑話過去,周家的下人迅速上菜。
周延儒看著一盤盤菜,笑著緩和氣氛道:“征西伯,你這一頓,要不少銀子吧?”
周正嘆了口氣,無奈的道:“為了這頓飯,我跟我們家婆娘要了好久的銀子。”
周延儒哈哈大笑,道:“這一點倒是跟我很像,我們家老太婆也是摳門的很,只有銀子進,想出就千難萬難。”
楊嗣昌,李邦華看著兩人假模假樣的有說有笑,神色不動,心里不知道在怎么腹誹。
幾人動筷子,又喝了幾杯,周延儒瞥著周正,十分感慨的說道:“遙想先帝時,我們哪有功夫像現在這樣坐著喝酒,無不是戰戰兢兢,忐忐忑忑啊……”
崇禎一朝,對文武大臣的是相當的刻薄,能臣武將極少死在敵人手里,大部分折戟在朝廷黨爭上。
周正放下筷子,道:“現在的情形,確實比先帝時期好不少,西北平定,建虜蟄伏,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寶貴的時間,時不我待啊……”
楊嗣昌看著周正,或者說,他幾乎一直盯著周正。眼見他扯入正題,神色越發的肅謹。
李邦華放下筷子,知道正事來了——來的有些快,雙方都有些迫不及待。。
周延儒喝了口酒,道:“關于總理府以及六部九寺的權職問題,我是贊同的,確實需要梳理,解決推諉扯皮的,落實責任,防止人浮于事。明天,六部九寺等成立專門的研討小組,盡快拿出方案來。”
周正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元輔說的是。閣臣,哦,副總理得補足,元輔推兩個人出來,想必都是能人,我定然支持。”
周延儒當即笑著回應道:“孫傳庭提交給我的那些,官吏考核條例,新稅法,大明律,還有兵改,基本上沒有大礙……”
李邦華臉色微變,連忙道:“元輔,關于兵改,下官還有些不同的想法。”
周延儒也知道,李邦華一直在扛著這件事,淡淡道:“你準備一下,明年入閣。”
李邦華道:“元輔。征西伯的兵改動作太大,掀翻了太祖的定制,一個不慎,后果不堪設想。下官建議,開朝議而定。”
楊嗣昌看了眼李邦華,眼神漠然。
現在的場景,明擺著是這‘二周’在私相授受,以朝局現在的情況來說,即便開朝議,也逃不過二人的謀劃。
周延儒不會讓李邦華打擾他與周正的‘聊天’,語氣越發平淡的道:“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了。”
李邦華神情動了動,最終還是心里嘆了口氣。
他之所以能抗住周正,最大的底氣就是來自于周延儒的暗中支持,如果周延儒罷手,他也就無能無力了。
周正笑著,拿起酒杯,與周延儒碰了一下,道:“京中都好說,京外的,元輔有什么考量?”
周延儒喝了口酒,故作沉吟片刻,道:“我想讓文弱去做薊遼督師,你現在在京中,邊疆鞭長莫及,遍觀我大明,也唯有文弱讓你我放心。”
楊嗣昌雙眼微瞇,靜靜的看著周正。
周正的根基,在天津衛,在山東,也在遼東,如果他楊嗣昌做了薊遼督師,那么天津,山東基本都在他治下,可以說,這是斷周正根基之舉!
這一招,非常的惡毒,簡直是釜底抽薪!
周延儒說著,也放下酒杯,目光幽深,閃爍的看向周正。
周正看著周延儒,又瞥向楊嗣昌,李邦華,道:“你們怎么看?”
李邦華知道輕重,果斷搶先說話,道:“我認為楊閣老繼續入閣就好,薊遼總督應當給盧象升。我大明厄需的是休養生息,恢復元氣,并非是北伐,,盧象升最是適合不過。”
楊嗣昌余光看了眼李邦華,道:“我更看重兵改。”
周延儒眉頭先是皺了下,繼而不動聲色的看向周正。
‘兵改’,涉及大明的所有軍隊,如果楊嗣昌負責這件事,那影響力比薊遼督師還要可怕!
周正看著楊嗣昌,目光精芒微微閃爍。
楊嗣昌這個人,能力毋庸置疑,但權力欲太強,不能容人。
在座的三個人,目光都看向周正。
周正沉思半晌,道:“兵部尚書張賀儀,十三省總兵,總督由我任命,‘兵改’的大體方略不能變。”
周延儒神情默默,一陣之后,道:“文弱入閣,主管兵部一切事宜,巡防營以及內廷,交給文弱。”
“內廷可以,巡防營不行。”周正回的十分干脆。
周延儒道:“那我要一個新兵營,西直門外的那個。”
周正看著周延儒十分堅毅,倔強的神色,心里曬然,還是故作沉默良久,道:“南北直隸,山東,廣東,福建的巡撫,三司由我提名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