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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風氣

  董小宛聽著神情一慌,連忙拉住柳如是的胳膊。

  柳如是神色不變,道:“征西伯原來沒有妾室,民女也仰慕多時,不知能否一同入門?”

  周正被嗆了,連忙放下茶杯擦嘴,有些意外的看著柳如是。

  在他印象中錚錚鐵骨的柳如是,瞬間崩塌。

  上官清越發雙眼圓瞪的盯著周正,隱忍著沒有發難。

  周正繼續裝作沒看見,擦了擦嘴,端起架子,笑著道:“既然柳姑娘這么說了,本官要是拒絕就有些不近人情了。那本官這就吩咐下人準備,三天之內,納娶二位姑娘入門。”

  上官清本來犀利的眼神慢慢消退,開始若有所思的轉向柳如是,董小宛。

  她與周正夫妻多年,知根知底,偶爾開個玩笑會有,但當著她的面直接納娶兩個女人,怎么看都覺得古怪。

  果然,柳如是鼓了鼓臉角,哼了一聲,道:“錢先生說,征西伯老奸巨猾,圖謀深遠,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周正笑了聲,沒有說話。

  柳如是看了董小宛一眼,沉色道:“征西伯,話既然已經說到這里,民女也再兜圈子,民女希望征西伯秉公辦案,將冒公子等人放出來。”

  這才對嘛。

  周正看著兩個女人,搖頭道:“這個案子落在刑部,你們都知道,刑部尚書張四知是元輔的人。這個案子我也關注過,人證物證確鑿,不過應該沒有牢獄之災,等個把月,案子結了,你們就可以相聚了。”

  董小宛越急,俏臉發白。

  柳如是盯著周正,道:“征西伯應該很清楚,冒公子是被牽累的,他并沒有參與行賄閱卷官,也沒有科舉作弊,‘永不敘用’太過嚴厲,有失公平。”

  周正重新拿起茶杯,若有所思的道:“他無不無辜我不清楚,但要是這么不清不楚的就放出來,對天下士子就公平嗎?柳姑娘,你跑來我這里說這些無用,錢閣老的面子,救出一個冒辟疆還是綽綽有余的。”

  柳如是鼓著臉角,盯著周正說不出話來。

  她與錢謙益相識在崇禎十一年,只是匆匆在復社大會上見過一次,再相遇是去年,崇禎十三年,兩人文章唱和,頗有些惺惺惜惺惺,但就在兩人要進一步的時候,錢謙益忽然入京,謀求官位,無暇顧及柳如是。

  這么一耽擱,就是一年,近一年兩人并未通信。

  也就是前一陣子,錢謙益似乎閑下來,想起了柳如是,兩人再次通信,柳如是也見復社北遷,跟著就過來了。

  所以,柳如是與錢謙益的關系是由熱轉冷等待復蘇的階段,時隔一年,兩人現在都有些陌生,柳如是也不方便直接登門,私下約見更是不合適。

  這也是她厚著臉,來找周正的原因。

  上官清在一旁聽明白了,看著董小宛凄艾之色,抿了抿嘴角,忽然出聲道:“用銀子。”

  周正眉頭一挑,瞥了眼上官清。

  上官清不動聲色的拿起茶杯,低頭喝茶。

  柳如是看著周正夫妻倆的動作、表情,眨了眨眼,心里忽然間覺得有趣。

  董小宛則好似抓到救命稻草,轉向上官清身前,連聲道:“夫人,你說的是真的嗎?用銀子能把冒公子救出來?”

  上官清低頭喝茶,喝了好一會兒,喝不下去就側頭看向外面,仿佛外面有什么動靜一樣。

  柳如是看出來了,拉了下董小宛,轉向周正道:“民女冒昧來訪,打擾征西伯,還望見諒。”

  周正笑著起身,道:“柳姑娘客氣了,我家夫人沒有什么朋友,懶得今天說了這么多話,有空就常來玩。”

  上官清對于周正話里的‘嘲諷’翻了個白眼。

  柳如是笑著應著,拉著董小宛快步走了。

  上官清見兩人走了,抿了抿嘴角,輕聲道:“挺可憐的。”

  周正看向她,知道說的是董小宛,這樣的女子與冒辟疆,注定多災多難,難以長久,也不會有什么幸福可言。

  周正想著董小宛,柳如是等歷史上的結局,也是搖頭一嘆,道:“這冒辟疆在策問里大放厥詞,被那些反對變法的人當做法寶,他自己也上趕著往前沖,即便我不說話,也有的是人打壓他。這冒辟疆在江南是風流才子,家里妻妾滿堂,董小宛真的嫁過去,也未必有好日子過。”

  妻可能好一點,妾是沒有地位的,經常被拿來送人,一個不好就被賣出去。董小宛在秦淮河名氣極大,要是后院爭風吃醋,怕還不如單著呢吧。

  上官清輕輕點頭,看了眼周正,眼神笑意一閃。

  周正說了這些閑話,道:“慎兒,恪兒你盯一盯,也不要逼得太緊,我現在顧不了他們太多,又是課業的關鍵時候。”

  上官清嗯了一聲,道:“大嫂盯的很緊,慳兒有幾次都想跑去天津衛找爺爺。”

  周德慳,這是周方的兒子,周府的大公子。

  周正笑了聲,道:“叫他們過來吃飯,我考考他們。”

  上官清應了一聲,命下人準備開飯。

  柳如是與董小宛從周府出來,迅速籌集銀子,準備用銀子開道救人。

  說來也巧,恰好周延儒準備妥協,大事化小,冒辟疆等人又涉入不多,就被‘革除學籍’,放了出來。

  按理說,董小宛為了他跑前跑后,還撒了不少銀子,冒辟疆應該感激涕零,重歸于好,偏偏冒辟疆卻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痛罵了董小宛一頓,揚長而去,直接離開京城,回江南了。

  董小宛哭的是傷心斷腸,大病了一場。

  而接著柳如是與錢謙益的進展也受到了影響,兩人的關系似乎戛然而止了。

  禮部的李覺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上了一道奏本,指責江南士人風氣敗壞,士人長期與妓女廝混,整日在秦淮河上迷迷蕩蕩,奢華無度,頹墮不堪。

  這道奏本一出,迅速有人跟風,奏本里盡皆是什么‘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等等,對江南的名妓文化進行大加鞭笞。

  明朝對賤籍,尤其是妓女是有著嚴格制度的,士人是嚴謹狎妓,更別說納娶了,但到了而今,這些早就破敗不堪。

  歷史上,錢謙益更是將柳如是以正室之禮娶進門,朝野也竟然沒有什么反應,反而是文人騷客大加贊頌,成為一時美談。

  到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一來,錢謙益是閣臣,納娶一個名妓有損聲望,二來,朝廷在變法,局勢微妙,是非太多,錢謙益不敢也不想平添麻煩。三來,這件事突發的有些奇怪,錢謙益謹慎之下,也就不動聲色的與柳如是保持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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