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寧完我先到了。
寧完我站在城下,看著匾額上的‘鎮北城’三個字,表情平靜,眼神卻有深深的警惕。
這個城他自然早就知道,但親眼看到就是另一回事,
從這個城的規模以及用料,城上鐵炮的布置來看,顯然明朝準備將這座城作為北伐的一個根基,大軍勢必從這里出。
寧完我身旁站著尼堪,他看著這個名字,冷哼一聲,道:“我遲早踏破了這里!”
寧完我兩鬢有些白發,在寒風中飄起,道:“如果這次談不成,給你一萬人,你能破了嗎?”
尼堪目光冷漠,不屑的道:“大炮我們也有,一萬人突然圍困,然后找到高點炮擊,這座城明人肯定不會放手,但離錦州太遠,我在路上伏擊,有多少明軍我吃多少!”
寧完我輕輕點頭,轉頭看了眼跟著后面的曹變蛟騎兵,淡淡道:“門開了,進去吧。”
他們一行人只有八個,隨著鎮北城門打開,盧象觀親自出來迎接,他是個大漢,朗笑著道:“寧先生,快請快請,等候多時了。”
寧完我看著盧象觀,也抬手客套,向著鎮北城官衙走去。
寧完我一路上旁敲側擊,言語都離不開周正。
盧象觀粗中有細,左支右絀,沒有半句實話。
寧完我臉色不動,心里卻驚疑。這盧象觀的態度好的出奇,四周的都尉,校尉也沒有了以往的厲目相對。
寧完我壓著內心驚疑,與盧象觀來到了官衙。
卻看到盧象升在門口迎接,罕見的笑著道:“寧先生,請。”
寧完我臉色極力保持平靜,內心越發不安。
明軍將領表現出的‘友好’完全沒有理由,他還記得前一次他從京城回沈陽,路過錦州,盧象升的表情就是猶豫著要不要殺他,而不是現在的出門迎接!
寧完我勉強微笑,與盧象升一同進了官衙。
兩人分賓主坐下,上完茶,盧象升看著寧完我道:“寧先生冒著風雪趕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寧完我看著盧象升臉上的笑容,心里驚疑不定,也跟著微笑道:“主要是知道定國公來了,有些事情,在下想與定國公商議一下。”
盧象升道:“如果是關于遼東的,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定國公事事躬親的。”
寧完我琢磨著盧象升的話,雙眼閃爍起來。
盧象升這句話,難道是明朝內部出了什么狀況?周征云失去了權柄嗎?還是盧象升與周征云起了沖突,盧象升要代替周征云成為明朝的大人物?
寧完我心里翻涌著,臉上微笑,道:“在下不太懂盧大人的意思。”
盧象升直接道:“寧先生所來為何?”
寧完我有心試探,道:“一為邦交,二為互市。”
盧象升頓時皺眉,這兩件事,他還真不能擅端。
盧象升之所以對寧完我客氣,無非是想要繼續拖延時間,打消周正北伐的心思。
他心里思索著,道:“這兩件事,寧先生不要想,不管是誰,都改不了現狀。”
寧完我看著盧象升的表情,道:“那,遼東能開放貿易嗎?我國有很多好東西,貴國也是需要的。”
盧象升道:“我可以答應,我們暫時不動,不會再繼續北上筑城,各軍也退后。”
寧完我聽到這里已經明白了,明朝內部應該發生了什么,但周正可能還把持著權力,盧象升等人想要遼東平靜,拖延時間。
‘發生了什么呢?’
寧完我心里思索著,嘴上道:“這些不夠。這座鎮北城已經是我們最后的底線,如果貴國繼續北上,那我國只能不惜代價一戰。”
盧象升深吸一口氣,臉上的客套笑意是徹底沒了,淡淡道:“寧先生,你要知道,我朝要是不惜代價的北伐,你們撐不了多久。”
寧完我面無表情,道:“我朝遠甚于你們的萬歷年間,你們又比萬歷年間強多少?真的要一戰,勝敗還在兩可之間。”
盧象升見寧完我如此強硬,這有可能真的激怒周正,神情冷漠,直接道:“傳令,滿桂,曹變蛟的騎兵進駐錦州,調集三萬大軍進駐寧遠。”
寧完我看著盧象升的表情,淡淡道:“盧大人,這么大的事情,你做的了主嗎?”
盧象升直接站起來,轉身就走,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盧象升撂下這句話轉身真的就走了。
寧完我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皺起。
今天的事情,太過怪異,他有些弄不明白。
尼堪則在裝啞巴,低著頭,目光卻是一片冷漠。
這會兒,周正穿好衣服,與周德慳出來,迎面就看到一個神色頗為嚴肅的年輕人。
年輕人也沒想到遇到周正,愣了下,連忙行禮道:“末將參見定國公。”
周正看他有些眼熟,道:“你叫什么?”
年輕人單膝跪地,低著頭,道:“末將李定國。”
周正唔了一聲,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他都快忘記了這位了,嗯了一聲,道:“起來吧。哦,對了,這是我侄子,想要做北伐的先鋒,你替我帶帶他。”
李定國站起來,看看周正,又看向周德慳。
周德慳也是愣住,他都沒聽過李定國這個名字,看著他身前的都尉勛章,連忙道:“末將周德慳,參見都尉。”
李定國還是有些不明白,而周正交代一句已經走了,只好道:“起來吧。”
周德慳起身,看著李定國笑道:“以后還請都尉吩咐,不用在意我二叔。”
李定國有些摸不清楚狀況,這周家二代就交給他了?
周正在前往正殿的時候,劉六轍一路上將剛才的事情報告給周正。
周正倒是不奇怪,道:“盧建斗去哪了?”
劉六轍道:“在后衙。”
周正繼續走向正廳,道:“寧完我這次來,多半是快撐不住,如果不能從我們手里拿到糧食,很可能會采取一些冒險動作,你讓孟賀州給我好好查查,我要沈陽的詳細情況。”
劉六轍應著,道:“二少爺,寒冬臘月,建虜應該不會干什么吧?”
周正道:“不要僥幸,可怕的事情往往就發生在我們預計的‘不會’當中。”
劉六轍神色微變,連忙道:“是,我這就去。”
周正嗯了一聲,道:“盧建斗調兵還不夠,東江鎮那邊也要向前推進,嚴陣以待,最好的防守是進攻,讓他們,將姿態給我擺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