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光？黑診所？這是啥意思？
就是看過了二十年之后世界的周蘭香，也不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不過大家大概能猜出來，這是說衛生院要害她？還砸東西，說衛生院綁架她？
看來這個陳紅如是真瘋了！
大家趕緊往衛生院跑，跑到了院子里已經圍了二三十人，中午吃飯時間，大家都跑來看熱鬧了。
擠過人群，陳紅如被衛生院的兩個大夫按著跪坐在地上，他們后邊的窗戶玻璃碎了一地，病房里也亂七八糟，窗口還搭著一條印著紅十字的白布床單和一個鐵質的點滴架子。
陳紅如已經不鬧騰了，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氣，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不信！這不可能！”
張大夫跟韓進和周蘭香熟悉，就過來給他們說明情況：“你們剛走她就醒了，醒了就發瘋，鬧騰著要往出跑，頭上的傷口都出血了還鬧，我就想按住她給她處理一下，沒想到她馬上就開始砸東西，拿著點滴架子要打我，還嘀咕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好像我們要把她關起來賣錢似的！
我被她給趕出來，她就砸窗戶跳了出去，出來就抱著頭在地上滾，說頭疼得受不了，這會兒總算是折騰夠了，但是破壞了公物就想跑，那肯定不行！”
衛生院的一個大夫走過去翻翻陳紅如的眼皮，不太確定地問她：“能正常說話嗎？發不發瘋了？”
陳紅如的目光還是有些呆滯，卻沒有了以前膽小怕事的樣子，緊緊盯著大夫，直勾勾的目光讓大夫頭皮發麻，趕緊退后一步，就怕她忽然發瘋咬人。
陳紅如回頭看還壓著她的兩個人，“放開！再擰胳膊就殘廢了！我是犯人嗎？你算老幾就這么押著我？”氣勢洶洶的跟平時大相徑庭，完全沒有了她以前那副走路都怕踩死螞蟻的怯懦樣子。
押著她的兩個小伙子被問得一愣，手上都松開了，陳紅如趁勢從地上站了起來，抬腳就要走，其中一個小伙子趕緊攔在她面前：“你不能走！你砸壞了衛生院的東西，你得賠！”
陳紅如一把推開小伙子：“賠就賠，你兇什么兇！我不走你們管飯啊？”
沒等小伙子反應過來，她忽然捂住頭，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大家都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要拿她怎么辦。
陳紅如蹲了也沒多久，一會兒就痛苦地站了起來，轉身往衛生院里走，一邊揉著頭一邊嚷嚷：“大夫呢！疼死我了！快過來給我看看！”
幾位大夫面面相覷，還真沒見過這么理直氣壯來衛生院叫大夫的病人。
韓進先大夫一步走了進去，他倒要看看，這個陳紅如在整什么幺蛾子！
陳紅如跌跌撞撞地走進診室，撞倒了兩張凳子，一頭栽到診室的床上就暈過去了。
大夫們試探著過去看看她，呼吸舒緩脈搏有力，臉色雖然蒼白，頭上的傷口也流了血，可問題應該不大。
大夫們怕她忽然又發瘋，都不愿意靠前，最后還是張大夫去給她重新包扎了傷口。
衛生院也把損失計算出來了，兩扇窗戶六塊玻璃，一瓶紅藥水一根針筒一瓶酒精棉球，還有一塊被扯壞的床單，總共二十二塊五毛二分錢，還要十尺布票六張工業券。
藥費可以記在賬上等秋后生產隊發錢的時候一起算，但破壞公物的錢必須馬上還上，衛生院物資緊缺，還要給別人看病呢！
這么多錢，還要布票和工業券，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出來的，麥子嬸急得直拍大腿：“這個女知青，她是被五通神上了身咋地！咋就能把衛生院給砸了！這可咋整！上哪整這么老些錢？還要票！真是急死人了！”
這些錢是一個農民家庭一兩年的花銷，至于啥工業券，他們大多數人見都沒見過啊！
衛生院的院長特別生氣，麥子嬸講情也沒用，必須賠償了才放人！真是太無法無天了！竟然連衛生院都敢砸！不狠狠收拾一下還了得！
韓進和周蘭香倒是能拿出來這些賠償，可周蘭香怕拿了不好說這些東西的來處，只能在旁邊看著。韓進根本就不愿意管，他離得遠遠的那個腦子有毛病的女知青還能說出來他要追她的話，他要給她墊上錢了，以后說不定就得認為他對她怎么樣了呢！
陳紅如還在診床上昏迷著，這邊清醒的人卻為了她的事僵持住了。
麥子嬸覺得這事兒是他們沒理，也不能跟人家衛生院要強，就一眼一眼地看韓進，雖然沒說，也是希望他能說幾句話，從中調和一下。
韓進不想讓麥子嬸為難，只得過去跟院長商量：“窗戶我們先找窗紙給糊上，等陳紅如醒了再想辦法買玻璃，其他的你們院里緊緊手，委屈大家幾天，我們回去隊里好好商量一下，肯定這兩天就賠上。”
麥子嬸跟院長說話的時候張大夫在旁邊看著一聲沒吭，現在韓進開口了，她就上來打圓場：“是啊，院長，砸咱們的又不是他們幾個，他們也是跟著受累的，就讓他們回去商量商量吧。再說了，您也不愿意再看著那女知青，讓他們趕緊帶走，要不待會兒醒了再發瘋，多影響咱們工作！”
麥子嬸看院長臉上松動了，也趕緊過去：“等小陳醒了，我們讓她來給你們道歉！還得寫檢討！誠心誠意地寫！”
周蘭香和芳丫姐已經拿著笤帚抹布去打掃那間被砸的病房了，季遠也趕緊跑去買窗戶紙，把衛生院的窗戶給人家糊好。
院長也知道錯不在他們，又不想等陳紅如醒了再出事，只能點頭答應下來，給他們兩天的期限，兩天后必須把事情解決了！
陳紅如就被季遠背上了騾子車，天擦黑了一行人才往磨盤屯走。
回去的路走了一大半，陳紅如就醒了，先啊地大叫了一聲，直愣愣地看著離她的臉只有二尺距離的騾子屁股，看清楚了又啊地一聲大叫！
大家被她叫得心慌，韓進實在不耐煩，“再一驚一乍地就滾下去！”
麥子嬸心里也有氣，卻不能像韓進一樣發泄，還得好好安撫陳紅如幾句。
等陳紅如聽說她要賠償公社衛生院這么多錢，氣得直捶車板，“吃都吃不飽，我哪有錢賠？愛咋咋地！要錢沒有，要命就給他們！”
麥子嬸被她這么理直氣壯地賴賬給弄蒙了，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芳丫姐嘴快，也從不饒人，“你跟我們耍什么無賴！有能耐你明天上公社說去！能把這賬賴下算你光棍！”
賴是沒可能賴掉的，陳紅如每月的知青補助都從公社那邊發，到時候最多讓她幾個月沒飯吃！
陳紅如也應該想到這茬了，嘴里嘀嘀咕咕地罵了兩聲，忽然眼睛一亮，對麥子嬸笑了起來，“隊長家大嬸，我受傷都是韓進害得，這錢得韓進賠！不但要賠衛生院的錢，還得給我出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