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的身體狀況并不好,事實上,她的情況很糟糕。
在西部生物的律師驚恐的要求延期而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法官拒絕后,麗娜被兩名醫護人員護送著,坐在一張輪椅上進入了法庭。
“你就是麗娜?”看起來終于睡醒了的法官主動先提出了問題,“麗娜·費爾南德斯?”
“是我。”麗娜點了點頭。
“你的身體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那么,我們應該加快一些步驟,盡快讓這位可憐的女士可以下去休息。”法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勞倫律師,你先開始質問。”
“您平時從事什么工作?您和布魯恩醫生是怎么認識的?”勞倫決定快刀斬亂麻,先開始問最直接的問題,“布魯恩醫生有沒有……”
“反對!對方律師所提出的問題和庭審沒有關系!”西部生物的律師終于想起來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了,他朝著法官大聲抗議道。
“貝納德先生,如果您打算從第一個提問就開始反對,那我們的庭審就進行不下去了。”法官瞥了一眼西部生物的律師,然后示意勞倫繼續,“你可以繼續提問了。”
“我是紅色加勒比的雇員,在貝爾群島負責進行飛機油料和醫療物資的統計。”麗娜看上去有些虛弱,她低聲說道,“布魯恩醫生是在四個月前來到貝爾群島的巡診醫生。”
“也就是說,你們是同事。”勞倫非常貼心的替麗娜總結了一句,“他有沒有向你提出過和任何和西部生物只要有關的事情?”
“沒有。”麗娜搖頭道,“布魯恩醫生應該并不知道西部生物的存在——我第一次跟他提起這家公司的時候,我已經結束了治療組里的治療。”
“這封信件你見過么?”勞倫拿著遙控器,在屏幕上調出了那張被西部生物當成主要證據的“自白書”,“這封信件上面的內容是你寫的么?”
“簽名是我的,但是信件內容我并沒有寫過。”在看了十幾秒鐘內容后,麗娜搖了搖頭,“我的英語水平不太好,平時說話還可以,但是要我寫這么長的英語信件……我寫不了。”
“作為證據,我向法庭提交二號補充證據。”勞倫趁機向法官再次交上了一份信件,“這里是麗娜小姐平時和紅色加勒比奧蘭多總部進行溝通的郵件,我提請庭上注意——信件內容全部使用的是西班牙語。”
“我希望庭上能夠就西部生物公司偽造證據的明顯事實加以注意。”勞倫帶著微笑建議道,“這是嚴重的聯邦罪行,這樣蔑視法庭的行為,應該被除以最嚴肅的懲罰。”
布魯恩壓根就沒有去聽法庭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他非常擔憂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麗娜,并且幾次想要提醒勞倫注意,盡快結束質詢讓麗娜去休息。
至少應該給麗娜配個氧氣瓶的。
而在西部生物核心證據被證明是造假后,整個庭審也快速進入了最后階段。地方檢察官辦公室收到了一封來自聯邦法庭的嚴厲投訴,而西部生物的代表人則被法庭當庭以藐視法庭罪收押。至于之后對西部生物的進一步處罰,這就需要一些時間來決定了。
布魯恩被當庭釋放,而他甚至沒顧上和一旁的泰勒先生以及帕斯卡爾說上話,就先趕到了麗娜所在的休息室里。
“讓他們兩個好好聊聊吧。”伊莎貝拉攔住了自己的丈夫,并且有些嗔怪的批評道,“布魯恩現在最需要的,可不是來自你的慰問。”
“你可真是個傻子。”麗娜坐在休息室里吸著氧,她身上健康的小麥膚色如今變得一片灰白——這是典型的貧血貌,而且說話也沒了以前的那種底氣。但她罵起布魯恩來還是非常不留情面,“你為什么要和這些大公司正面對抗?你怎么可能比得過他們?”
“我這不是贏了么?”布魯恩露出了有些憨厚的笑容。
“為了把你撈出來,我可犧牲了好多天和我妹妹在一起的時間。”麗娜瞪了一眼布魯恩,在看到他的表情迅速變得內疚之后才說道,“好吧,我沒有妹妹。我只是……只是想在人生最后的階段里走的……漂亮一點。”
“啊?”布魯恩頓時傻了,“為什么?”
“為什么?你說為什么?”雖然說話沒有什么底氣,但麗娜的語速還是挺快的——比喻一下的話,大概就像是軟綿綿的雨滴,但密度卻大的連只蚊子都躲不開,“為什么要漂亮?我可是個女孩子,沒有那個女孩子會在……”她原本就不大的聲音頓時又低了一點,快速且含糊的把“喜歡的人”四個字糊弄過去之后瞬間又變得理直氣壯了起來,“……面前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吧?”
布魯恩站在原地,面露困惑之色。他很想確認一下,剛才麗娜說的話是不是自己聽的那樣,但又覺得這么做好像有些不太合適。
可是……這么糊弄過去更不合適吧?布魯恩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剛才說什么?什么喜歡?”
“我喜歡你?哼,你自己去猜吧,傻子!”麗娜瞪了一眼布魯恩,然后氣鼓鼓的使勁吸了兩口氧。
要讓貧血貌的姑娘臉上露出一絲紅暈,這可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
“你紋身了?”看到了橘紅色囚服下面的紋身,麗娜迅速找到了能夠緩解尷尬氣氛的話題,“給我看看給我看看,你都紋了些什么?”
布魯恩老老實實的湊了過去,接受著麗娜上下扒拉的審視。
等看到了后背,麗娜看到了自己的畫像。她有些驚訝的張了張嘴,然后輕輕的用手摸了上去。
“疼么?”她的撫摸上去的手稍微有些顫抖。
“還行。”布魯恩笑著答道,“就是花的時間有點長……”
“把我紋在這個位置,你以后要怎么看啊?”麗娜咳嗽了一下,然后繼續批評起了布魯恩,“而且這紋的一點都不像我,我哪有這么丑?”
她的話說的很快,但卻抑制不住的流出了眼淚。一顆一顆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滑落了下來,然后滴在了布魯恩的后背上。
布魯恩迅速轉身看著麗娜,然后有些手足無措。他過去三十幾年的人生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還站著干什么?過來!”麗娜哭了一會,然后看到面前這頭手足無措的暴熊的樣子后,突然笑了出來。等布魯恩靠近之后,她一把抱住了面前這個身高六英尺四英寸的大漢。臉在他的肚子上埋了一會后,才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道,“謝謝……謝謝你能記得我。”
三個月后,麗娜躺在ICU里,在一堆滴滴作響的機器中艱難的呼吸著。她伸出手,用盡全力但又輕輕的拽住了布魯恩。然后在他湊過來的耳朵邊,隔著正壓呼吸機,努力說道。
她的眼神逐漸開始渙散,但拽著布魯恩的手卻沒有放松,深呼吸了一次后,她用近乎夢囈的聲音說道,“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