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陳明飛滿是不解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他不明白,為什么知道可能是宴無好宴,還非要去赴宴?為什么知道前面可能是個火坑,卻依舊這么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鄔江星輕輕拍了拍陳明飛的肩膀,然后仰頭看向天空,幽幽的說道:“你還是太年輕了,人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不像年輕時那么血氣方剛,沖動了,凡事如果低一頭,忍一忍,讓一讓就能過去的話,那低個頭,忍一下也無妨。”
中年人自然也有夢想,但并不像年輕人那樣來的快,去的也快,而更像一頭潛伏在河流里的鱷魚、一個絕頂的刺客,只要能有百分之一達到目的的可能,哪怕被人踩在頭上,也可以全當沒這回事。
陳明飛不由渾身一顫,打了個哆嗦,剛才鄔江星的話仿佛一陣冰冷刺骨的寒風襲來,吹的他骨頭都要凍裂了。
“老師,您以前不是這樣的!”陳明飛噔噔的后退了兩步,看著鄔江星失聲喊道!
他有種信念崩塌的感覺,想要遠離鄔江星,甚至覺得自己面前這位原本應該無比熟悉的老師,此時無比的陌生!
這話是他那個意氣風華,多次參與國家重大項目,三十多歲就成為院里最年輕教研室主任老師說的話嗎?
“如果你以前沒聽過我說過這樣的話,那老師向你道歉,我教了你學問,卻沒好好教你什么是人生。”鄔江星面色冷峻,甚至帶著些許殘酷的說道。
話音一頓,鄔江星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冷冷的說道:“而且我現在跟以前并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我以前沒有碰到像方辰這樣實力強橫的人。”
他自然沒變,只是沒在陳明飛面前展現過這一面而已,作為一個年近四十年的中年人,他那可能在短時間內性情發生那么大的變化。
他父親是將軍,他十六歲從軍,然后第二年,就參與第一臺集成電路計算機的研制工作,并擔任內存儲器調試組長,二十一歲作為總師組成員參與J103型百萬次計算機研制,二十七歲作為總設計師主持了每秒鐘5億次運算速度,大型分布式計算機系統GP300的研制,連國內第一臺大型程控萬門交換機都是他親手研究出來的。
既有背景,又才華橫溢,平時自然沒人惹他,就連領導們見了他也客客氣氣,給三分面子,他自然不需要什么狗屁,忍一忍、讓一讓、低個頭之類的。
但現在不同了,他的對手是方辰這樣的龐然大物,他如果再不低頭的話,那下場恐怕就只有一頭撞死這條路可以走了。
當然了,他要是無欲則剛,一心就撲在研究上,那方辰也奈何不了他,畢竟科研是靠才華,靠本事吃飯的。
沒這個才華,就是再有錢,再有權勢也變不出來技術,這也是為什么不管多大的領導都對他們這些科研人員比較客氣的原因。
哪怕孤傲一些都無所謂。
但現在,他既然想要成立巨龍集團,從科研跨到商界,嘗一嘗執掌一家大型央企是什么滋味,那自然就有了弱點,就如同一顆完美的蛋上面,突然裂開了一條縫。
然后面對的又是方辰這樣捏著他弱點的強人,他要是再強硬下去,不知道低頭,那簡直就是以卵擊石,隨時都有雞飛蛋打的可能。
更別說,他還從吳茂才的話中,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善意。
所以,這次不管前面是什么刀山火海,他都非要去闖一闖。
“這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說完這話,鄔江星也不管陳明飛是什么反應,直接走了下去。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他必須抓住!
也不知道是因為鄔江星這么識相,還是說怕去一線當工人,見鄔江星來了之后,吳茂才罕見的沒有譏諷,二話不說的朝著擎天通信趕去。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李沂源他們那幫人在辦公室已經坐了三個來小時,估計早就坐不住了。
而此時,李沂源等人的確是已經如坐針氈,再加上之前沒忍住,還抽起了煙,整個辦公室煙霧繚繞,跟毒氣室似的,即便他們這些老煙槍都嗆的眼睛都睜不開。
坐冷板凳,碰到下馬威,他們自然有心理準備,但坐這么久,還沒一點信,這讓他們怎么能心中不忐忑。
并且最關鍵的是,方辰見不到也就罷了,之前還陪他們說話的吳大秘,現在也消失不見了。
此時,他們著實有種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感覺,仿佛被徹底遺忘的孤兒一般。
但他們還不敢一走了之,擎天通信家大業大,這方辰更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他們要是今天走了,那以后恐怕就進不來這個大門了。
自從方辰展現出擎天通信每年三百六十萬線的生產能力后,他們已經并不認為自己有多么的重要,手中握著多大的籌碼。
鄔江星隨著吳茂才進入,逼仄狹窄,且空無一人的會議室旁邊的小辦公室后,徹底懵逼了,一臉茫然的看著吳茂才,不知道吳茂才把他叫到這里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看這里,都覺得這里跟電視里,刑訊逼供的小黑屋一模一樣。
“鄔教授,你在這里稍安勿躁,等會不論看到了什么,聽到什么都不準出聲,一會李沂源他們會在外面。”吳茂才囑咐道。
‘李沂源’這三個字就就如同定身符一般打在了其身上,鄔江星瞬間安定了下來,連連點頭,就差跟吳茂才拍著胸脯立軍令狀了。
吳茂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后,又囑咐了幾句話便匆匆忙忙的跑過去找方辰匯報情況了。
聽鄔江星竟然這么老實,方辰不由嘴角一咧,早這樣多好。
要是沒鄔江星搞的那些幺蛾子,好好跟他相處,就沖著04機的面子,事情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鬧不好就是鄔江星一句話,不用通報他這邊,沈偉他們就會把李沂源他們的想法給掐死在萌芽中。
不過想到,鄔江星現在只能偷偷摸摸的藏在小辦公室里,干著偷聽的勾當,方辰心中還是有種莫名的笑意。
“你把李沂源他們幾個人叫過去吧,我隨后就到。”方辰說道。
得了令之后,吳茂才直接去找李沂源等人,剛一推開門,只見一股濃煙襲來,說不出刺鼻辣眼睛,吳茂才頓時劇烈的咳嗽起來,那真是眼淚鼻涕一把飛。
見狀,李沂源趕緊又是開窗戶通風,又是給吳茂才倒水的。
“這要是外面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擎天通信失了火!”吳茂才喝一口水,沒好氣的說道。
真是早知道這樣,他就不搭理李沂源他們了!
要不是因為李沂源他們,九爺也不會讓他去請鄔江星,他不去請鄔江星,九爺也不會威脅說要把他送到一線干活,他更不會跑到這里挨這頓嗆。
說實話,他現在找人打李沂源他們幾個悶棍的心都有了。
就是套上麻袋,一頓亂棍那種。
李沂源等人面色微變,一臉的尷尬,但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吳茂才徑直揮了揮手,“走吧,方總現在有空見你們了。”
說完,不等李沂源他們反應,吳茂才扭頭便走。
這次在會議室,方辰并沒有讓李沂源他們等待多久,在他們落定沒多長時間,就到了。
看著會議室的陣容,鄔江星不由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目不轉睛的看著會議室的眾人,生怕錯過點什么。
說實話,他自己都沒有想過,他竟然有一天會淪落到跑到一間小黑屋偷聽的境地,更沒想到還竟然如此的甘之若飴。
不過看到平時里跟他討價還價,吆五喝六的李沂源等人,在方辰面前居然一幅大氣不敢出,畢恭畢敬,如同乖巧的小兔子一般,他還是有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
這幫人還真是挑柿子撿軟的捏。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方辰瞅著李沂源等人,單刀直入道:“不知道,諸位廠長有什么事情是要找我的?”
說完這話,方辰一臉玩味的看著李沂源等人。
見狀,李沂源下意識的咽了口吐沫,松了松領帶,方辰這樣干脆利落的談話風格著實讓他有些不適應,尤其是現在方辰這幅笑容,更是讓他有種,他們是待宰之羊的感覺。
方辰這氣場實在是太強了。
但轉念一想,李沂源心中苦笑了一聲,他們可不就是待宰之羊嗎,而且還是主動找上門來,求著方辰宰,方辰不宰他們還不痛快的那種。
“方總……,實不相瞞,我們是為了04機技術而來,希望您能把04機量產的技術交給我們。”李沂源強撐一口氣說道。
聽了這話,方辰頓時笑了起來,笑的李沂源等人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驚肉跳,忐忑不安。
過了兩秒鐘后,方辰的笑容猛然一收,面無表情的說道:“且不說04機現在是我們擎天通信未來的主力機,就說這04機是我方辰花了將近一個億也研究出來,你們憑什么說想要讓我交給你們,我就交給你們。”
聞言,李沂源等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難以置信的看著方辰,一個億的研發費用,這是獅子大開口嗎?
但看方辰認真的模樣,李沂源下意識的打消了這個想法,以方辰的財力不至于在這方面騙他們,而且這次04機居然能如此快的量產成功,并且通過驗證,里面肯定是有點不為人知,超脫常人理解的東西。
說不定就是花一個億。
但說真的,這方辰也太敗家子了吧。
要知道,鄔江星從無到有的研發04機,也就花了不到五百萬的樣子吧,怎么量產一下到了方辰這里就要花一個億了?
量產的難度再高,也不至于比研發高吧,但經費怎么卻支出的如此厲害,方辰不是敗家子又是什么!
沉思了一下,李沂源狠狠一咬牙,竟然說道:“那方總,如果說我們愿意承擔量產研發經費的一半呢?”
聽了這話,方辰都楞了一下,有些詫異。
李沂源真的有點驚到他了,要知道這一個億完全就是他胡謅的,雖然擎天通信使用的是華夏特有的,大兵團作戰方式,不計成本,不計人力,朝著一個方面全力突擊,只為拿下目標。
甚至可以說,04機量產,驗收所創造的奇跡,是建立在擎天通信科研技術人員的數量是鄔江星團隊的八倍,平均工資是其的四倍左右的基礎上的,但實際研發費用也就三千萬左右。
他說這么大的數字,除了是想嚇唬李沂源他們,完全就是街頭菜市場,漫天要價的套路。
再者,他也沒說謊,他說的是不到一個億,又沒說是一個億。
九千萬是不到一個億,三千萬也是不到一個億,沒毛病啊。
前世,有些人相親的時候,聊工資收入的時候,也說的是不到一萬,結果再一深入了解,兩千。
現在可好,這一個億的價格李沂源竟然連一分錢都不還,就給接了,而且還給漲了點價。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別說方辰猛一下不適應,連李沂源一旁的于大虎、金易都是一臉懵逼,使勁拽李沂源的衣角。
甚至于大虎都快哭了,哥呦,咱可不敢亂說啊。
他們這些廠是什么情況,別人不知道,他們怎么可能不清楚。
雖說還沒有像其他一些國營廠,已經鬧到資不抵債,關停并轉,職工下崗,但賬面上的錢也就一兩百萬,如果再減去一些欠債,基本賬上就能跑耗子了,哪能承擔方辰這五千萬的研發費用。
要是有這五千萬,他們又何必跑到方辰這里坐冷板凳,裝孫子,早就逍遙自在去了。
此時,他們感覺李沂源不是石樂志,就是被豬油喝多了,蒙了心。
可誰知道,任憑于大虎怎么拽他的衣角,李沂源依舊擺出一幅不為所動的模樣,直直的看著方辰。
“以我對諸位企業的了解,諸位恐怕是拿不出這五千萬吧?”方辰嘴角一撇,神色有些玩味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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