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著眉頭,方辰沉默了一小會,這才神色凝重沖著段勇平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吧?有沒有什么主意,章程。”
他現在著實覺得頭大,這送股份竟然還能送出這么多的麻煩來。
但他知道,段勇平說的這些都是一些很實際的事情,也是必須要面對,要解決的麻煩。
旋即,方辰心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公司大了就這點不好,一舉一動都牽扯頗深,需要仔細考慮方方面面的事情,才能做得相對周全,而不是他簡單的拍一下腦袋,就可以決定的。
“初步的想法,我到是已經有了一些……”
說到這,段勇平看著方辰有些無奈和疲倦的面色,話音一轉道:“方總您也不必介懷,股份這種東西事關重大,自然不可輕授。而且說個不好聽的,您招員工,是為了讓公司更好的發展,能為您,為大家,為社會,為國家和民族做貢獻的,不是為了滿足某些個別人一己私利的,讓他們什么都不做,就能躺在功勞簿上一夜暴富的,多一些限制,多深思一些都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話音剛落,段勇平面色再一變,嚴肅認真,并且聲調驟然拔高了八度道:“再者說了,您和擎天又何曾薄待過大家,但凡是擎天的職工,工資水平都遠超當地城鎮職工的平均水平,基本上都是兩到三倍,更別提您隔三差五的就給大家伙發一些額外的獎金。”
“如果這樣的工資待遇,還能怨深似海,貪心不足蛇吞象,那我覺得,您也不要為其考慮太多,太照顧其心情和想法了。”
方辰并未說話,而是繼續默不作聲看著段勇平,眉頭微皺。
“那我就繼續說吧,考慮到公司現在還是突飛猛進,快速成長的階段,一時半會并不需要正兒八經的股份獎勵來籠絡人心,我建議您即便有授予股份的打算,也只授予干股,也就是說這些人只享有分紅權,而對股份沒有所有權,等他們離開公司的時候,這部分股份由您來收回。”段勇平認真的說道。
剛才在方辰給予他股份,所引發的狂喜過后,他其實就在思考股份的事情。
他并不拒絕方辰向下分股份,也認為這是挽留人才,增強公司競爭力的不二法門,但絕不是一給了之,給了就完事。
如果這樣的話,那獲得股份的這些員工將慢慢變得,不再是公司前進的推動力,而是公司的負擔。
現在國企為什么紛紛倒閉,員工下崗,其負擔太重絕對是重要原因之一。
這是他絕對不愿意看到的,也認為是和方辰初衷南轅北轍的。
畢竟這世間,還是小富即安的人多,擁有遠大志向的人少。
一般人,錢掙得差不多了,就不由自主的想要享受生活了。
“干股,只有分紅權?”
方辰楞了一下,這不就是華為的模式嗎。
在華為,除了任政非擁有1.4的股份,是華為唯一一個自然人股東之外,其他華為公司的股份,名義上都是由華為工會代為持股的。
員工入職之后,跟公司簽訂合同,在一定的工作年限之后,可以根據級別獲得一定華為股份的購買權。
嗯,沒錯,華為的股份是需要按照一定價格,由員工向華為工會購買的。
畢竟當初,華為為什么將公司設計成這么一個,全世界都幾乎沒有的怪胎,除了挽留優秀員工,想要給員工分更多的錢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解決融資問題。
沒辦法,眾所周知,華為是一家重研發的企業,其大部分的營收來源,都來自于企業所掌握的技術,而只有技術進步,華為的產品才能有競爭力。
而研發是一條沒有盡頭的不歸路,是需要投入大量資金,才能見到效果的。
可問題是,華為如此一家小公司,并且還是民營背景,得不到銀行以及政策支持,自然也就沒錢搞技術。
君不見,聯想這樣背景深厚,以高科技聞名,在很長一段時間是華夏高科技企業標桿的存在,也不愿走以技術為重的技工貿路線,而是走了大多數企業都選擇的貿工技路線。
在當年,任政非認為從銀行,從機構,從一些個人手中借錢,很難借到,并且也要付出大量的利息,還不如向自己的員工借錢,容易借到不說,還能將錢分給員工,挽留優秀員工。
也就是說,華為員工辛辛苦苦工作,所獲得的只是購買華為股份的權利。
而這一點,則一般掩蓋在華為高分紅的幕布下,不為外人所熟知。
而且一般來說,購買華為股份的那點錢,要不了個兩三年,就能掙回來,并且員工不管是主動,還是三十五歲被動離開的華為,這部分股份,都要按照當年工會頒布的一個指導價來進行一個退股處理的。
也就是說華為工會,將按照這個指導價來回購其所獲得的部分股份,并且收回持股證明。
另外,因為華為這一特殊政策,還催生了一個特別的銀行業務。
那些剛剛加入華為的員工,怎么可能有動輒好幾十萬來購買華為的股份,而這時候銀行就出手了。
只要有華為員工拿著跟華為簽訂的股份購買合同去鵬城的銀行,銀行都會為其辦理商業貸款,來保證華為員工能有錢購買華為的股份。
另外華為還是個很講究實際的公司,一般來說,有員工在華為工作達到八年左右,華為就會將其辭退,給予一定的補償金之后,再跟其繼續簽訂勞動合同。
原因很簡單,《勞動法》規定,企業職工在企業工作十年以上,就是長期職工,企業無故不得辭退。
華為這樣做,就是為了防止有職工成為長期職工之后,失去進取心,失去競爭力,尾大不掉,公司卻無法將其辭退。
也就是說,華為這樣做,其實就是為了獲得辭退員工的權利。
甚至為此,華為還在2008年,搞了一次,全公司所有工作年限超過八年的職工,集體辭職的事件。
這七千名華為老職工,包括任政非在內全部辭職,然后再競聘上崗,職位和待遇基本不變,惟一的變化就是再次簽署的勞動合同。
后來,華為這種做法招致了大量的批評,甚至被華夏總工會調查。
但華為仍舊沒有改變這樣的做法,只是從集體辭職,化整為零,變成了個體事件。
畢竟經歷過那一次之后,華為也沒必要再這樣大動干戈了。
那他也按照華為的模式走?
方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雖然前世華為的成功,已經證明了這種持股模式的可行性。
但萬事不可照搬,尤其是華為這種具有獨特氣質的企業。
就比如說,有很多企業喜歡模仿華為的狼性文化,但往往畫虎不成反類犬,只知道要求員工當狼,但卻不給員工吃肉。
再者說了,華為這樣做是為了解決,因為重研發所帶來的資金壓力,而他又沒有這樣的壓力。
在他的想法中,他給予員工股份,就跟這世界上大部分企業給予員工股份是一樣的,就是當做其工資待遇的一部分,直接給予,而不是還需要另外花錢購買。
不過,不得不說,段勇平所說的,現在所給予的只是干股,只享有分紅權,沒有所有權,是挺不錯的主意。
但這樣做吧,還有一個弊端。
那就是這樣所謂的干股,其實只是等于變相給員工加工資而已,股份背后所代表,對公司的部分擁有權,重大事務的知情權,表決權并沒有真正落實體現。
他覺得一些頂尖的人才,更看重的應該不是工資,而是后者。
想了一會,方辰對著段勇平說道:“你的想法,我贊同一部分,現在給予干股,的確是不錯的選擇,但長久以往,則不完全可取。”
聞言,段勇平想說什么,可嘴剛一張開,就被方辰制止了。
“老段,我知道你是為了公司好,哪怕是干股你也能接受,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一個人一個想法,大概率是有不少人是無法接受這種所謂的干股,而且他們的想法,你也不能說是錯誤的。”
看著方辰炯炯有神,仿佛有無數光芒迸發出來的目光,段勇平雖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自然知道,有些人想要獲得公司股份,并不只是單單沖著錢來的。
“所以我想了一下,既然授予完整的股份不可取,只授予干股也不太行,那我們就中和一下,低職級的員工,只享有分紅權,也就是說,他們干的越好,公司掙得越多,他們能分到的錢就越多。而高職級的員工,比如說Q4級別的分公司副總,T6級別的技術專家,更甚者Q5級別的分公司部門部長和T7級別的高工都可以授予一定真正的股份。”
“他們享有公司股東所應該具有的分紅權,所有權,表決權,知情權等等。”
“說個不好聽的,如果這些人有了股份以后,不愿意在給擎天,給我方辰賣命了,愿意逍遙自在,享受世界了,那沖著他們以往給公司所做的貢獻,我覺得養著他們,應該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方辰緩緩說道。
“至于這些人會不會變得尾大不掉,逐漸變成公司的負擔,那倒也好說,我會向公司注入大量的資金,將這些人的股份給稀釋掉的,然后再根據職級和表現,再分一部分股份給予,還愿意努力拼搏,為公司奮斗的職工們。”
“總不能,讓老實人吃虧吧?”方辰笑著眨了眨眼睛。
段勇平仔細的思考了幾分鐘,不由默默的點了點頭,他雖然覺得方辰這樣做,還有一些些的不太完善,但一時半會,他也想不出比方辰剛才所說的,更好的股權分配方案啊。
既能保持股份對員工激勵的這部分,又能保證不會為公司增加太多的負擔。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段勇平說道:“另外,這些人如果想要出售公司股份,必須先告知公司,并且同等價位之下,必須優先出售給您。”
方辰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也不希望擎天的股份,因為這個原因被出售給那些亂七八糟的外人,有心人。
見方辰和段勇平這兩個大佬,旁若無人的在那嘀嘀咕咕半天,其他眾人早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覺得額頭上直冒汗。
他們本來以為,方辰送給段勇平股份,應該是兩人商量好的,方辰只是宣布一下而已。
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事情并不像他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而且看這兩位大佬的樣子,似乎還有爭執。
一下子,幾乎所有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眼睛止不住的往最前排的幾桌人身上瞟。
這時候,也就這些人有可能能聽到這兩位大佬究竟在爭點什么了。
可偏偏,最前排那幾桌的人,各個都正襟危坐,面容嚴肅,一點都沒有探著身子,伸長耳朵,想要偷聽的意思。
開玩笑,他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主動找死。
不過,見方辰和段勇平兩個人嘀嘀咕咕沒完了,別列佐夫斯基和馬昀他們都有些坐不住了,覺得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他們的預料了。
馬昀靈機一動,朝著吳茂才使了個眼色。
吳茂才見狀,看了一眼還在投入中的方辰和段勇平兩人,悄無聲息的向下面走去。
“這個以后細說吧,現在這一時半會的,也說不出個詳細方案來,而且這也不是什么說話的地方。”
方辰似乎是被吳茂才的小動作驚醒了一般,瞅了吳茂才一眼,又瞅了馬昀等人一眼,這才說道。
吳茂才一撅屁股,他就知道其要拉什么屎,看到這場景,怎么會不知道吳茂才和馬昀之間的那點貓膩。
不過,別列佐夫斯基他們知道就知道了,這種事情,終歸也是要他們知道,甚至征求他們意見的。
段勇平點了點頭,方辰伸手示意,后臺將麥克風和音響全部開啟。
隨著音響中再次冒出刺啦刺啦的聲音,眾人的心不由落到了肚子中,有了種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