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吱吱嗚嗚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而朱院長也不急,更不催促,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一口的抿著杯中的茶水,眼中時不時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見狀,方辰狠狠的嘬了下牙花子,得,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看朱院長這架勢,他要是不說的話,這老人家能等到地老天荒去。
“避免走蘇維埃的老路,俄羅斯做錯的事情,就不要再犯了。”
說完這話,方辰再次閉上嘴沉默不語,整個人老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這模樣比小學一年級學生都要乖巧的多。
等了數秒鐘,見方辰就這么一幅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顯然沒有再打算開口的模樣,朱院長瞬間岔了氣,差點把嘴中的茶水給噴了出來。
過了數息,緩過氣來,他看方辰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這就完了?你就沒別的想說的?”
“完了,沒什么可以補充的。”方辰咧開嘴巴,露出八顆潔白如雪的牙齒。
朱院長揉了揉太陽穴,方辰這回答氣的他腦殼疼。
他要求不高,方辰能拿出剛才批判俄羅斯和葉利欽十分之一的功力,他就心滿意足了,但萬萬沒想到,方辰竟然說了這么一段,完全正確的廢話。
俄羅斯已經犯過的錯,華夏自當是吃別人的塹,長自己的智。
方辰這句話,看似正確,但實際上屁用沒有。
他現在總算理解,洛州給他的那些關于方辰的報告上,為什么總寫著方辰是個徹頭徹尾的滑頭,極為難纏,有著和年齡相差三倍以上的心智。
甚至就連嶺南郭玉博提起方辰的時候,都說方辰不可小覷。
今天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就是方辰要是知道,自家岳父這么編排他,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朱院長的心中閃過一絲笑意。
其實,通過這短時間的觀察,在他的心中,對方辰的評價比郭玉博他們給的還要高一些,方辰就是一條蛟龍,甚至已經稍微具有真龍的神通,要不然怎么能如此可大可小,能屈能伸。
見朱院長吃癟,方辰心中不由涌起了一絲絲的得意,看來有時候,一些官話、套話還是有用的。
說實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真不能說,或許他說了之后,的確會對華夏產生一些有益的影響,但也有可能出現不可預計的不良后果。
再者,他重生以來一直就抱著一個信條,那就是親近政府,遠離政治,所以國內的事情,尤其是這種涉及到國本,方針體制的,他真不愿開那個口。
見方辰實在是不愿意說,朱院長深深的看了方辰一眼,然后說道:“對于你現在的做法,我私人表示理解,甚至贊賞,但站在國家的立場上,我對你的這份韞匵藏珠,韜光養晦不敢茍同。”
這些話他其實是不該說的,但他極為欣賞方辰,再加上方辰年齡太小,剛才說那番話的時候,他是把方辰當做自己的子侄來教導的。
而且他很有種深深的不解,在俄羅斯,方辰的所作所為簡直可以用目無法紀、肆意妄為、為所欲為來形容,結交政要,為葉利欽提供政治獻金,幫助其競選不說,甚至名下企業還有葉利欽和卡丹尼科夫的參股。
并且方辰憑借著自身的關系網,為一些前蘇維埃的領導干部安排職務。
然后還把持俄羅斯商品交易市場,排除異己,跟方辰作對的那幾個倒爺,除了歸順,要不就是被方辰送到法庭,判了死刑。
將大量的盧布,兌換成美元,掏空俄羅斯不多的家底。
方辰名下的華夏銀行更是替代俄羅斯央行的職能,在俄羅斯,華夏銀行竟然有俄羅斯小央行之稱。
以公司安保為名飼養私人武裝,賄賂俄羅斯軍隊,可以說在俄羅斯和烏克蘭邊境的俄羅斯軍隊,已經成為方辰手下的雇傭軍,隨時可以拉出來為他火并。
甚至方辰的手下都敢在莫斯科鬧市區的雅科夫列夫設計局,公然使用火箭彈,摧毀美國第二大軍火商的汽車。
說方辰在俄羅斯無法無天,囂張跋扈,絕對不是虛說。
可以說,方辰在俄羅斯做的每一件事,如果放在國內,都足夠判十次死刑了。
但扭過頭來,再看方辰在國內的表現,那真是純潔的不能再純潔,全華夏大概都沒有方辰這么好的人。
大力發展高科技行業,不斷的將從俄羅斯掙到的錢,投入企業的生產研發宣傳中。
并且主動扛起民族企業的大旗,要投入數以百億的資金,從國際通信巨頭手中奪回華夏通信設備市場,保障國家通信安全。
郵電通信是和經濟布局、工業部門、交通運輸、財政金融、科學技術、國防科工、戰略組織等條目并列與經濟科技準備這個要素之下的,而經濟科技準備、則和政治準備、武裝力量準備、戰場準備、武裝力量準備、和平轉戰時狀態準備等并列為國家戰爭準備的五大要素之一。
簡單的來說,郵電通信關乎于國家安全,是國家整體策略的重要一環。
這樣重要的東西,放在外國人手中,他怎么可能放心,簡直睡覺都睡不安生,一旦發生戰爭的話,國內通信就會被國外企業監聽,甚至切斷。
但奈何國內的通信設備企業不爭氣,科技技術跟國外相比差的太多,所以只能捏著鼻子勉強用。
而現在方辰不但將04機大規模的生產出來,并且也有準備,有決心代替那些國際通信巨頭。
說實話,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著實有種心放到肚子里的感覺。
而且方辰給予工人的工資,是社會平均工資三到五倍。
可以說,方辰簡直就是產業報國的典范。
另外,他還知道,別說還需要大規模資金投入的擎天通信,就連已經長期盈利,坐擁國內第一民企,第一高科技企業之名的小霸王,方辰除了第一次去蘇維埃帶走的一千萬以外,都從未在其中拿過一分錢。
就連平時的花銷,都是從俄羅斯掙的錢,完全只進不出,拿俄羅斯來滋養華夏。
并且方辰在國內還一直大力支持慈善事業,這幾年累積捐出來的資金和物資,已經價值三千萬之多,是國內捐款最多的人,遠超第二名十倍以上。
不過說來也是,華夏一年能盈利三千萬以上的企業,十根手指頭加十根腳指頭都數完了,擁有一個億資產都能正大光明的被稱之為首富了,怎么可能有能力拿出來這么多錢做慈善。
想到這,朱院長瞅了方辰一眼。
方辰曝光之后,國內首富是誰的爭論,就可以從此休矣了,僅僅以方辰現在的財富水平來說,大概二十年,恐怕都不會有人能夠超越。
如果有人能在十年,不,十五年內達到,那就說明華夏的經濟發展比他最樂觀的預計,還要好。
但可能嗎?
朱院長心中暗自搖了搖頭,華夏現在的經濟增長雖然很高,但這世界怎么可能有連續二三十年都保持經濟高速增長的國家,華夏大概也不會例外。
不管怎么說,方辰現在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極為的復雜,矛盾,就如同一個菩薩和修羅的兩面體一般,善的太善,惡的太惡。
而他慶幸的是,方辰把善的一面留給了國內,惡的一面朝向了俄羅斯。
方辰堅定而緩慢的搖了搖頭,“院長,我是一個商人,做好商人的本分,為國家,為人民,為社會,為自己謀利就足以,其他的事情,都不是我能,我應該插嘴的。”
聞言,朱院長頓時沉默了。
過了許久,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或許你是對啊,商人嘛,有時候還是純粹一些的好。”
說完這話,朱院長滿是贊賞的看著方辰,他現在真是越發的欣賞方辰。
有能力,有底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僅僅這幾點,方辰就能稱之為人中龍鳳,萬中無一。
方辰這一點,跟一些掙到些錢,就想著由商及政,獲得權利優勢,通過金錢拉攏腐蝕干部的商人相比,簡直不知道高了多少籌。
說真的,要是方辰把他在俄羅斯那一到國內,他恐怕真要頭疼到睡不著,更是不得不揮淚斬馬謖。
所以,這樣也挺好的。
“行了,國內政治體制的事情你不愿意談,那談談俄羅斯的局勢吧,又或者準確的說,魯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他們有沒有……”
朱院長的眼中驟然閃爍著一絲包含希冀的光芒。
“有,沒用。”方辰不假思索的吐出來了三個字。
朱院長眉頭微蹙,有些不解的看向方辰。
“我可以肯定的向您保證,俄羅斯副總統魯茨科伊和議長哈斯布拉托夫這對組合,不但現在跟葉利欽貌合神離,并且在不遠的未來……”方辰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準確的來說,不超過一年吧,他倆就會跟葉利欽徹底的鬧翻,但這沒有用。”
“真的沒有一點的可能嗎?”朱院長沉吟一下,追問道。
根據現有的一些情報,魯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其實是有可能復辟蘇維埃,所執行的一些政策幾乎都是照搬蘇維埃的。
如果真的讓魯茨科伊復辟成功的話,那豈不是就意味著蘇維埃可能重新復活。
他這一代人,對蘇維埃的感情極為復雜。
蘇維埃曾經是華夏最好的兄長,不但為華夏撐開了一把擎天大傘,更是不惜一切代價的幫助華夏建立屬于華夏自己的工業體系,這是縱觀全世界,全歷史都沒有的偉大壯舉。
但同時,蘇維埃也是華夏最大的敵人,惡鄰,不但欺辱華夏,更是企圖將華夏納入旗下,讓華夏成為其隨意擺布的傀儡,這是華夏人民萬萬不可能接受的。
可不管怎么說,蘇維埃真的倒下的那一刻,華夏變成世界上僅有的紅色大國時,是感覺到了一絲凄涼寒意的。
尤其是他這個層次的人,更是清晰的感覺到,蘇維埃倒下之后,美國、英國等發達國家對華夏態度的細微轉變。
甚至說他們如同一只只閃耀著貪婪光芒,隨時準備將華夏撕扯成四分五裂的豺狼虎豹,都不過分。
他們期盼著,華夏成為第二個蘇維埃,徹底終結這一百四十四年的紅色浪潮。
而如果魯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真的復辟成功的話,華夏或許就不那么孤單了。
再者,從實際角度出發,虛弱的第二蘇維埃一定比以前更為和善,更需要華夏的幫助,扶持,一些曾經爆發沖突的點,或許可以通過友好的商談來化解,可以共同面對帝國主義。
“沒有半點可能,魯茨科伊他們不管財力,還是手中掌控的軍隊都遠遠不如葉利欽,最重要的是葉利欽擁有俄羅斯人大部分的民心。另外您也知道,俄羅斯是個極度崇拜強者的國家,只要葉利欽一直強硬下去,那勝利者一定就還是葉利欽,而且現在的俄羅斯人也不愿意回到蘇維埃時代,戈爾巴喬夫為首的蘇修們把俄羅斯人民最后一點好感給消耗殆盡了。”方辰斬釘截鐵的說道。
魯茨科伊他們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要武力沒武力,要民心沒民心怎么可能復辟成功。
而且,不但戈爾巴喬夫,包括前幾任的蘇維埃主席都太過于讓蘇維埃人失望了。
甚至可以說,蘇維埃倒塌的禍根,從七十年代勃列日涅夫時代就已經埋下了,只是現在恰巧被戈爾巴喬夫引爆了而已。
“即便鬧到武裝暴動,都不可能?”
朱院長此話一出,方辰心中頓時一咯噔,頓時仰天長嘆,一臉的生無可戀。
“您老也真敢說,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葉利欽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說不定葉利欽反而會搶先動手,反正以俄羅斯人的尿性,就算葉利欽動手了,踐踏了所謂的自由、民主、法律,他們第二天依舊會將其忘的一干二凈,歡欣鼓舞的繼續擁戴葉利欽。”方辰聳了聳肩,干脆直白的說道。
朱院長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過了幾分鐘之后,這才長吁一口氣,然后看著方辰說道:“算了,不說俄羅斯了,說說你的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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