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知道您到來的消息,父親破例只喝了兩杯酒,就放下了酒杯,還說自己要保持一個清醒的腦子。”
沉吟了一下,塔基楊娜露出淺淺的笑容說道。
雖然她說的這些話有些夸張的意味在里面,但葉利欽對方辰的重視卻是確實的。
父親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神經面貌頓時為之一振,仿佛一瞬間年輕了好幾歲,就連眼神都綻放出了久違的光芒。
當然了,她也知道,父親之所以會這樣,除了方辰在俄羅斯具有非凡的身份地位以外,更重要的還是,父親太渴望得到支持了。
現在的他,就如同航行在怒海興波汪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被浪花打成粉碎。
“其實酒偶爾喝一點,還是可以的,但腦子的確是要好好清醒一下了。”
方辰看了兩人一眼,頗有深意的說道。
尤馬舍夫和塔基楊娜不由面色一滯,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他們怎么覺得方辰有種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意思,甚至話語中還帶著些許的殺氣。
方辰不是支持葉利欽的嗎?
為什么還這樣?
顯然方辰并沒有解答兩人疑惑的打算,輕笑了一聲,示意兩人帶路。
見狀,尤馬舍夫兩人只得按下心中的想法,老老實實的在前面帶路。
方辰和葉利欽這種層次的交鋒,決然不是他們能夠插足的,還是交給葉利欽頭疼算了。
剛一走進金碧輝煌,燈火通明,到處充滿不知道幾個世紀前的壁畫裝飾的大廳中,方辰看到一個老人靜靜的坐在壁爐前,腦袋低垂的打著盹。
熾熱的火焰,將其半邊身子照的一片赤紅,而另一半則陷入了陰影中,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已經消失。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老人緩緩抬起頭來,仔細的端詳了前面這幾位,驚擾到他假寐的不速之客,待認出方辰之后,這眼睛中猛然閃過了一絲亮光。
毫無疑問,這個老人就是葉利欽。
雖然上次一別,才過去兩年多的時間,此時葉利欽給他的感覺,似乎一下子老了二十年,一點都沒有之前精明能干,狡詐的模樣。
而且顯然葉利欽的身體并不太好,雖然莫斯科的冬天是出了名的冷,甚至還因為其的嚴厲冷酷無情,以及好幾次關乎于俄羅斯國運的戰爭,都是在冬季獲得重大轉機的,所以被稱之為“冬將軍”。
但現在已經是四月份了,葉利欽還需要這樣的大壁爐烤著,可見其身體之虛弱。
去年十月份,葉利欽心臟病突發,隨即導致其在12月份的議會選舉中無法露面,這才招致大敗,他的得票率幾乎是零。
“方,來這邊坐坐吧,去年的那場病,差點要了我的命。”葉利欽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對著方辰說道。
方辰點了點頭,但他并沒有坐在葉利欽給他指的那張凳子上,而是坐在了葉利欽的陰影面。
方辰的舉動,讓葉利欽不由一愣,但旋即,他很快就醒悟了過來,半是羨慕半是無奈的說道:“我忘記了,方,你是個年輕大小伙子,再過幾周就要穿上寬松的夏裝,自然受不了這樣的熱氣。”
“我只是有些貪涼而已。”方辰露出溫和的笑容。
“好吧,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相信有了你的支持,我一定可以不讓久加諾夫的陰謀得逞,俄羅斯將永遠的留在自由世界中。”
“現在自由的俄羅斯,是你我,是許許多多人一起建立的,我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更別說久加諾夫就是個小玩意,我們伸伸手就能捏死的螻蟻。”
說起這個,葉利欽突然變得眉飛色舞,臉頰上甚至還出現了不正常的潮紅。
“方,你是一定會維護自由的俄羅斯,是吧?”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還是突然沒了自信,葉利欽忽然有緊張的對著方辰說道。
“我會的,但在之前,葉利欽先生,我恐怕要潑您一盆冷水了,如果您現在不立刻振作起來,把這個該死的酒瓶給扔出您的視線之內,恐怕,離您而去的就是您所建立的俄羅斯。”
方辰毫不客氣的直截了當道,甚至還用腳踢了踢葉利欽沙發旁邊的空酒瓶。
眾人頓時被方辰這個舉動給嚇傻了,全部呆若木雞,一動不動的看著方辰,深怕出一點聲音,就招來毀滅!
整個屋子,只剩下酒瓶子摩擦地板發出的清脆響聲,這聲音在此時此刻,著實無比的刺耳。
尤馬舍夫和塔基楊娜都這樣了,陪同方辰一起來的古辛斯基,更是有種立刻拔腿便跑的沖動。
方辰這是瘋了吧!
雖然葉利欽的頹勢已經顯現,但最起碼,現在葉利欽還是俄羅斯這個世界第二大強國的總統!
尤其這里還是克里姆林宮!
方辰難道不知道,在這里,只要葉利欽隨意一個眼神,他就會死在這里?
這里的保衛人員,可不會管方辰是不是世界首富,以及殺了方辰,會出現什么問題,這是葉利欽該操心的事情。
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無條件的聽命于總統,誰是總統聽命于誰。
葉利欽顯然也被方辰給氣到了,面色鐵青的厲聲說道:“方,自由的俄羅斯是一定會存在的……”
葉利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方辰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也把聲音提高了八度,大聲說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但前提是,您還是總統!我相信您很清楚久加諾夫上臺之后,會發生什么!”
“反正我是不相信,他上來之后會一切都不改變!”
“但只要我是總統,那一切都不會改變!”
似乎知道跟方辰爭吵,是件毫無意義的事情,而且他的心臟也不支持他跟任何人產生激烈的爭吵,葉利欽主動把聲調放了下來,但話語中依舊充滿了強烈的自信。
說真的,他一直是比較喜歡方辰的,但現在方辰的冒犯已經讓他有些不適了。
甚至,他已經在考慮,沒有方辰的支持,自己能不能贏得大選,以及沒有方辰,沒有擎天的俄羅斯,會變成什么樣,代價他是否能夠承受的住。
畢竟要知道,他是總統,在俄羅斯還沒有一個人敢這么跟他說話,哪怕是之前,要挑戰他地位的副總統魯茨科伊!
塔基楊娜,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切,心中更是對方辰升起了無窮的敬佩。
大家都說,她跟父親說話的態度很隨便,甚至還因此對她的態度產生了變化。
但是她平心自問,她是絕對不敢這么跟父親說話的。
可又不得不說,方辰說出了,她內心深處,一直想說,卻不敢說的話。
“但我要說,您這次很難競選上總統呢?我的總統先生,請您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事實,看看世界,我相信您也知道,一個人如果連他在這個世界的定位都找不到,那他決然談不上什么成功,更無法領導一個龐大的國家!”方辰搖著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道。
“方,我承認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是你似乎搞錯了一件事情,雖然久加諾夫最近出現在媒體電視臺的次數比較多,西方國家和民眾也都比較喜歡他,但民調已經顯示,98的俄羅斯人,都是支持我的。”葉利欽沉聲說道。
“如果,我說您一直被蒙在谷中呢?”
說著,方辰對著谷辛斯基使了個眼色,谷辛斯基立刻從文件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方辰,方辰又轉手遞給了葉利欽。
葉利欽面露疑惑,但還是將文件接了過來,接著火光看了起來。
終于將這份文件送到了葉利欽的手中,谷辛斯基心中不由松了一大口氣,但旋即,他心中不由升起了對方辰的無限敬仰!
雖然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讓葉利欽認清現實,知道他現在的民調究竟有多低,有多少俄羅斯人已經站到了他的反對面。
但他著實沒想到,方辰居然用這么剛的方式,居然一點面子都沒有給葉利欽,如此赤果果的就把葉利欽的傷疤給揭開了!
剛才那幾句話,簡直就是葉利欽那覺得疼,方辰就往哪刺!
說真的,他在旁邊看著,都替葉利欽覺得疼得慌!
反正,他也是葉利欽的話,方辰敢這么揭他的短,他一定要先把方辰給砍了,然后再說其他。
尤馬舍夫和塔基楊娜兩個人的心瞬間就變得忐忑起來,事情的發展已經超過了他們的掌控。
他們真不知道,這一切的真相被方辰揭開之后,他們作為從犯,會受到什么處罰!
時間過去了五分鐘,本來還仔細觀看文件的葉利欽突然變得激動,狂躁起來,快速翻了幾下文件,然后將文件甩進了壁爐中,升騰的火舌瞬間將其吞沒,并且釋放出更多的光明和熱量,將屋子照的一片通亮。
火光更是準確無誤的打在了每個人的臉上,將每個人的臉色和心思,照亮的一清二楚。
“假消息,這些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垃圾!”
強壓著自己,讓自己不要太過于激動,但葉利欽還是怒不可遏的高聲喊道。
“方,我們得把那些制造這些垃圾的人揪出來,這絕對不是真的!”
過了數十息,稍微緩過勁來,葉利欽一臉真誠的對著方辰說道。
“但我并不這么覺得,相反我覺得葉利欽先生,您身邊的人對你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方辰緩緩說道。
聞言,葉利欽笑了,仿佛聽到方辰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方,你把一份寫著,我在俄羅斯的支持率只有5的文件,稱之為真的?我覺得但凡用一點點腦子來思考,都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葉利欽搖頭道。
“然而這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它居然是真的,葉利欽,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問他們,我相信他們是知道點的。”
說到這,方辰指了指尤馬舍夫和塔基楊娜。
葉利欽順著方辰的手指,也不由看向了兩人。
說真的,他也知道克格勃給他的數據,肯定不是真的。
在俄羅斯有那么多的人恨他,恨的牙根癢癢的情況下,他的支持率怎么可能有98這么多。
98和50以上的差距還是很大的,他是可以感受到的。
但他就是再差,也不會比久加諾夫的支持率要低,更別說還只有5的支持率。
他為了俄羅斯付出了那么多,結果只有5的支持率,連久加諾夫的四分之一都沒有。
這樣的結果,他絕對不能接受!
沒想到,戰火居然燒到了他倆頭上,尤馬舍夫兩人的面色不由一變,頓時躊躇了起來。
塔基楊娜是有些想說的,可是看到葉利欽眼神中即渴求又恐懼的眼神,不由的將話重新咽回了肚子中。
見兩人遲遲不說話,葉利欽不由急了,可就他喉嚨中的話,快要從嘴巴滾出去的時候,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了點什么。
他剛剛起來的屁股,又重重的跌回了沙發上,整個人頹廢的陷在了沙發上,雙目無神的低著頭。
“爸爸。”
見狀,塔基楊娜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撲了過去,緊緊的抱著葉利欽。
一旁的始作俑者,方辰,默不作聲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雖然有些殘忍,他戳破了一個六十多歲老人的夢,但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過了許久,葉利欽緩過神來,他輕輕撫摸著塔基楊娜的頭發,有氣無力的問道:“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
“是的,父親,抱歉,我欺騙了您,您的身體不太好,我怕這些事情告訴您,您會承受不住的。”塔基楊娜帶著哭腔,梨花帶雨的說道。
即便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但真聽到這些話,葉利欽著實還是有種遭受重擊的感覺。
他本來還自信滿滿,可尤馬舍夫和塔基楊娜的沉默讓他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如果方辰說的是假話,那尤馬舍夫和塔基楊娜直接呵斥,揭穿方辰就是了,為什么要這樣?
他們這樣的姿態,只能說明一件事。
那就是,真相是他所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