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何笑的話，黃軍整個人都是一怔。
他是野路子出身的導演，并非科班，沒有傅景龍那種專業性的知識，不過好在入行的時間足夠長久，這么多年來，拍攝的基本手法也都學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能混上副導演這個位置。
而平時活在傅景龍的陰影下，被公司領導忽視，心里自然也想過出人頭地。
現在傅景龍一走，他竟然成了劇組里唯一的導演。
此時再一聽到何笑的話，心跳頓時不由自主的加速起來。
如果他真的能拍出一條高質量的MV，在業內的名氣自然也會像三年前的傅景龍一樣，一戰成名。
難道這就是機遇？
“黃哥，來吧，我信你！”
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樣說道。
他看過《老男孩》的MV，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畫面，只不過他沒有身為一個導演的專業知識，這些東西他都沒學過，所以拍不出來。
這就好比做菜，他對廚藝一竅不通，但他手里卻有一本菜譜，該怎么做他心里都知道，如果再找一個廚師配合，那這菜就成了。
聽到何笑的話后，黃軍心里相當意動，誰也不想當一輩子的副導演，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也想往上爬，熬出頭。
可是黃軍雖然心動，心中卻還是有顧慮的，出人頭地的機會擺在眼前了不假，手里也得有相應的實力才行。
他這個廚子不知道何笑手里捏著菜譜，所以這工夫心里也沒底，畢竟論才華，他確實是沒有人家傅景龍那兩下子。
沒有這金剛鉆，怎么敢攬著瓷器活？
就見黃軍內心掙扎，嘆口氣道：“小何啊，我給你當導演行，可是我沒有人家傅導那學識，就怕給你拍砸了。”
何笑知道黃軍的顧慮，害怕自己還不如傅景龍隨手創作的小劇本好，當下摟過這老哥的肩膀，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放心吧黃哥，我的作品我知道怎么拍，心里有那個畫面，您幫我掌掌舵就行了，風向我來看。”
聽到這話，黃軍面色稍緩。
既然拍砸了也不讓他背鍋，那自然沒有了后顧之憂。
“成！小何你說怎么拍，我就怎么拍！”
黃軍咬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樣。
畢竟這是人生第一次操刀拍攝MV，并且公司還給投了上千萬資金作為費用，放到誰身上都有點壓力。
一千萬的投資啊，整整八位數，他這輩子都不一定能掙得到。
現在下定這個決心也挺吃力的，不過同時還有小興奮。
終于算是熬出頭了。
哪怕只能當一天總導演，那也夠他舒坦的了。
何笑臉上綻放出笑容，目光在影視基地打量了一圈，出聲道。
“黃哥，讓大家收拾收拾東西，咱們換地方取景。”
滬市影視基地的風格太老舊了，而且城內也沒什么人，都是劇組拍戲的工作人員，在這取景拍攝《老男孩》就是扯淡。
他要去外面的大街小巷中，尋找最具有生活氣息的地方，記錄下那一幅幅平凡人的生活畫面。
中午時分，天色有些陰翳。
何笑領著劇組全軍撤退，五輛面包車浩浩蕩蕩的使出影視城。
在門口聽著小曲睡覺的石大錘被這嘈雜的聲音吵醒，眼睛瞇開一條縫隙向外一看，頓時嚇的一激靈。
“笑哥，怎么這么快就拍完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從駕駛位下來，給何笑拉開車門問道。
“還沒拍呢，導演讓我攆跑了，咱們換地方取景。”
何笑笑呵呵的說道，同時順手讓開個身位，把黃軍請上了保姆車。
石大錘卻是一懵。
啥玩意？
把導演攆跑了？
臥槽，這什么情況啊？
他聽著何笑風輕云淡的說出這么一句話，登時就迷茫了。
不過也沒敢多問，收起自己的八卦之心，趕緊啟動車子帶著那五輛面包車向何笑指出的地點開去。
后排座位上。
何笑從車里的冰箱中拿出四瓶汽水，用瓶起子打開，然后分給了車內每人一瓶。
包圓圓已經停止了哭泣，但是眼睛還是紅腫紅腫的，坐在座位的后排低著頭不敢說話。
傅景龍確實是把她嚇到了，因為以傅景龍在樂嘉的地位，只要跟公司領導隨便提幾嘴，她一個小助理直接就可以拎包滾蛋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么一份工作，包圓圓一直看的很重視，根本不敢相信被人開除會對自己造成多么大的打擊。
何笑回頭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吧，誰也開除不了你。”
“是啊，錯不在你，傅導他剛才就是在氣頭上，丫頭你不用害怕。”黃軍也在一旁接話。
跟了傅景龍這么久，對方是個什么脾氣的人，他太清楚不過了。
面由心生這句話一點話都沒說錯，傅景龍幸虧做了導演，不然放到社會上，早晚都得是個禍害。
沒準哪一天，就會在電視上看到，“涉黑集團龍哥”被抓的花邊新聞。
跟黃軍碰了一下手里的北冰洋飲料，何笑繞過傅景龍這個話題，開始給他講述起自己想要拍攝出來的畫面。
《老男孩》之所以能火，就是它的原版視頻MV太接地氣了，把平凡人那可望不可得的夢想表達的淋漓盡致，感動了千萬網友。
何笑要拍攝出原版視頻的感覺來，所以他給黃軍講得很細致，對方漸漸懂了何笑想要表達的意思。
說實話，黃軍這還第一次碰到演員給導演講戲的情況。
但在感覺荒誕的同時，他又不得不承認，何笑的思路太超前了。
大多數MV風格拍攝都是講究一個藝術感，盡量的凸顯出逼格來，像何笑這種專門講述市井生活的，實在是頭一次見到。
車隊最終停在了一條小巷前。
這里是弄堂，是滬市這座光鮮亮麗的大都市背后，隱藏著的平凡。
有人說這里是窮人們的聚集地，當何笑走進去的時候，小巷的空中穿插著橫七豎八的晾衣桿，上面的衣服像一面面旗幟一樣飄著。
一群人順著巷子往深處走去，看到的是人們最底層的平凡生活。
破爛的磚瓦踩在腳下，向外打開的舊窗子里傳來未播放完的戲曲兒，素面朝天的婦人正站在門前抖著手里剛洗的衣服，她的孩子蹲在門口的痰盂上撒尿。
滿滿的人間煙火味。
見到何笑這組扛著攝像機器的人馬走來，街坊四鄰都探頭探腦的張望過來。
“街坊們好，我們是劇組的，過來借用一下咱們這條小巷子拍段戲，給各位街坊們添麻煩了，我們會支付大家報酬作為補償。”
何笑從黃軍手里接過一只喇叭，邊走邊說道。
聽到有錢拿，小巷子里響起了淅淅瀝瀝的吆喝聲，街坊們都興奮的議論起來。
“還有人來咱們這破地方拍戲呢？”
“我在電視上見過這人，好像是個歌手！”
“管他呢，反正給錢就行。”
耳邊響起喧鬧的聲音，卻沒有人反對，這讓何笑跟黃軍都面帶喜色。
很順利的取景！
眾人開始疏散街坊，忙活著布置現場，整個過程沒有什么變故發生。
天空徹底陰暗下來，一層層的烏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匯聚在了頭頂。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
何笑穿著校服，手里抱著一把吉他，準備拍攝他的第一場戲。
一只腳踩在椅子上，吉他的聲音在小巷子里悠悠響起。
這個鏡頭放在MV里也不過只有五六秒鐘而已，可何笑卻要拍攝幾分鐘，然后從中選擇一段截取出來。
“小何，你看看怎么樣。”
拍攝完畢，黃軍遞給何笑一瓶水，兩人趴在監視器前觀看剛才那段表演的回放。
幾分鐘的鏡頭，只要選取其中一段的五六秒鐘足夠用了。
可是何笑卻是眉頭一皺，這段他演的有些不到位。
至少在表情上，沒有想要的那種感覺。
“還在再拍一段吧。”
何笑搖了搖頭，否認了這一條。
“這……行吧。”
黃軍猶豫了一下才答應。
在他眼里，這段其實很不錯了，畢竟只是MV，又不是正兒八經的電影，沒必要這么較勁。
可是現在劇組真正的話語人是何笑，他也只能聽著人家的安排。
又一連拍了三四條都不滿意。
雖然這些鏡頭全部加在一起也才幾十分鐘而已，可如果去掉布置現場和重新開拍的時間，實際上耗費的足足有大半個鐘頭了。
只是何笑沒喊過，眾人也不敢抱怨，只能一次次的重新來過。
天色越來越黑，烏云密布，雷聲陣陣。
“小何，咱們今天就這樣吧，這天兒不好，馬上下雨了。”
見到何笑對剛剛又一次拍攝好的鏡頭還是不滿意，黃軍忍不住勸道。
雖然地處南方，但是冬天的氣溫也一樣很低，才零上兩三度而已。
再加上今天有暴雨，這風冷一刮，氣溫恐怕更低了。
何笑聽到這話后，卻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抬頭看看天空，上方閃電交錯，震亮大半個天際。
說時遲那時快，豆大的雨點，已經霹靂啪啦的掉了下來。
小助理包圓圓第一時間出現，給何笑撐著傘，順便遞給了黃軍一把。
機器上罩著布子，不影響運轉，此時還開著機。
眾人都看向何笑，等著他的吩咐。
畢竟下雨了，這場戲很有可能拍不下去了。
何笑仰望著天空，看著那一條條粗壯的閃電，嘴角卻慢慢露出笑容。
“這場雨可來的真及時！”
何笑拿著喇叭對所有人喊道：“再拍最后一條，記得給我把雷聲、雨聲都拍進去。”
說完，他已經一馬當下的沖了出去，身上的校服瞬間被打透，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黃軍第一次露出驚色，側目打量著何笑。
在這個小鮮肉劃破手指都要發微博求關注，剪個頭都恨不得打麻的年代，何笑竟然不用替身，自己就往雨里鉆，這種行為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
要知道，這可不是人為用噴水器淋下的雨，而是真實的雨水，遠沒有前者干凈。
“各部門注意，第一幕第一場第六次拍攝開始！”
黃軍敲下黑白相間的場記板，行話叫做“打板”，通知所有人就位。
眾人應了一聲，燈光師舉起反光板，攝像師鏡頭推進。
何笑站在暴雨下，臉上充滿了倔強，搓了一把《臉蛋》，繼續彈奏吉他。
這一次，在雨水的助攻下，那種情緒和感覺終于營造出來了。
第一幕鏡頭算是完工。
整整拍了一個下午！
大家并沒有抱怨，脫掉雨衣，躲進巷子的屋檐下，或者民宅避雨，等著放晴開始拍攝第二場戲。
《老男孩》的MV共分為兩段，一段是曾經校園時期的美好回憶，一段是眼下的殘酷生活以及對未來的憧憬。
而且主角也不只有何笑一個人，其中還有大量普通人的鏡頭。
吃著泡面的上班族，擦著汗水的燒烤攤老板，獨自哭泣的洗腳妹……
平凡人的生活百態，都將在這部MV中展現出來。
當天夜里，路上的還殘留著暴雨過后的積水，何笑已經跟劇組離開小巷，再次外出取景。
繁華的大都市下，他們的身影出現在各個街道，記錄下每個生活的點滴，直到天明。
一天一夜沒休息，黃軍撐不住了，看了一眼坐在監視器前精神奕奕的何笑，迷迷糊糊的在車上睡了過去。
導演都休息了，工作人員自然也都開始下班。
當然，他們的下班時間，正是別人的上班時間。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星期后，老男孩的MV拍攝終于完成。
就連黃軍都忍不住稱贊何笑，像他這樣拼命的青年藝人，實在是太少見了。
“小何，身體重要啊。”
黃軍看著拍攝好的成片，勸誡何笑的同時，心里也是發自內心的驕傲。
雖然是何笑全程指點，但他也功不可沒，畢竟沒有他這個廚子，這道菜也做不成。
與有榮焉！
這就是他人生中第一部執導的MV，看著電腦上的畫面，他已經能夠想象出剪輯之后，配上《老男孩》的歌曲，這段視頻會造成怎樣的轟動了。
如此充滿生活氣的MV，業內絕對頭一份。
“年輕不就是拿來拼的嗎？再說了，這才是第一首歌而已，咱們得加快進度了，后面還有十二首呢！”
何笑伸了個懶腰，笑呵呵說道。
這幾天劇組的工作人員跟他東奔西跑，可累壞了。
明明只是MV，卻比人家拍電影的還要專業。
就在這邊《老男孩》的拍攝收工的時候。
傅景龍被氣走的事情，也終于傳到了于嘯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