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里就是我們的展臺了！”
東京國際漫展中心，網名為“黑鳥”的眼鏡男指著角落里一處黑不溜秋的小屋子強顏歡笑的說道。
“哇，很棒誒。”
包圓圓驚呼一聲，站在門口向里面四處張望起來。
一位穿著古裝的女孩笑著走過來，似乎也是個cos，很自來熟的跟包圓圓說道：“你就是團子吧？等著，姐去給你倒杯水。”
“你是……雪阿姨？”
包圓圓一愣，隨即臉上露出驚喜，或許是在網上打過電話的原因，她直接道出了這個女孩子的網名。
“哈哈，不用意外，就是她。”這時，從展臺后面又走出一個男人。
約莫三十出頭，蓄著厚厚的胡須，笑起來很爽朗的說道：“我叫張永康，是這個小團隊的負責人，你也可以叫我的網名——玉仙。”
“玉仙……那不就是群主大大嗎？”包圓圓再次驚訝，原來他們那個二次元群的群主是個三十出頭的性感大叔。
張永康笑了笑，不以為然道：“什么群主不群主，都是虛的，還是進來看看展臺吧，說起來，你們倆還是今天的第一批游客呢。”
“啊？之前都沒人看的嗎？”
包圓圓有些意外。
因為她知道自己認識的這幾位小伙伴是做國產動漫的，雖然人氣不怎么高，但是內容方面真的很用心。
現在看到展臺前這么凄慘，便不由有些傷心。
“唉，國漫的市場近幾年越來越難做了，可能也是我們實力不夠，這幾年工作室賠進去不少錢，我也打算不再繼續做什么春秋大夢，搞什么國創了，還是老老實實找一家公司上班吧。”
張永康嘆了口氣，目光又看向何笑，伸手說道：“你是團子的哥哥吧？原諒我招待不周，讓你見笑了。”
“沒有的事，你們能把展臺做到有明國際會展中心來，已經很厲害了。”何笑跟他握了一下手，語氣有些安慰，轉而又道：“對了，能給我介紹一下你們的作品嗎？”
“好啊。”張永康為人很健談，指著一塊立在門口的海報開始介紹起他們已經連載了三年的代表作，一款名為《秦皇劍》的3D國漫。
何笑細細聽著張永康等人的故事，心中不由有些觸動。
他們這幫人，年齡最大的也不超過三十五歲，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或是野路子出身，或是學院派畢業，湊在一起就是為了圓心中的國漫夢。
在張永康的組織下，他們在五年前成立了動漫工作室，拉投資，搞場地，卻幾經挫敗，一連推出數部作品都無人問津，成為了這個龐大市場上的淘汰者。
三年前，張永康把房子賣了，拿出幾百萬元孤獨一擲，決心制作這款名為《秦皇劍》的國漫，并在C哩C哩視頻網站上連載播放。
這是他們集合所有失敗經歷而打磨出來的作品，不管是質量、畫面、配音等等方面，都橫掃前作。
只可惜現實殘酷的讓張永康不敢相信，老天爺仿佛對他又一次開了玩笑。
這部集合了所有人心血之作的《秦皇劍》也撲街了。
賣房子換來的百萬投資付諸東流，大家的血汗被現實狠狠地踩在腳下，碾成齏粉。
動漫市場實在是太飽和，日漫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國漫地位岌岌可危，想要脫穎而出猶如癡人說夢。
張永康心灰意冷之下，終于決定解散工作室，這是他們最后一次在漫展展示自己的作品。
今日之后，團隊的所有人都將回歸自己的老家，回到那朝九晚五的生活。
也就再也沒有了“黑鳥”、“雪阿姨”、“玉仙”這些人……
如同百川入海，從此各奔前程。
這真是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
何笑不知說什么，拍拍張永康的肩膀，算是安慰他。
“對了，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們的作品？”
“可以。”張永康點點頭，掏出一個筆記本電腦，給何笑播放了一集最新的《秦皇劍》。
全長只有七分鐘，這也是很多的國漫的通病，相比于日漫基本二十分鐘起步來說，丟盡了優勢。
不過畫面還是不錯的，就是劇情和節奏有些散漫，不夠吸引人。
“這里還有一個我們全團隊解散前，所有人發瘋了一樣做出來的《秦皇劍》特別短篇，只有三十秒，但我敢保證每一幀都是心血，絕對不輸西方頂級動畫制作，你要不要看看？”
張永康關掉視頻后，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要證明自己。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份不甘心來自于哪里，到底是想要像何笑證明，還是像世人證明。
何笑聽聞自然欣然同意，那份只有三十秒的特別短篇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恢弘的音樂傳來，便見到一個遠景畫面出現在視頻中，這是一片桃林，桃葉紛飛，女主角披著綾羅裙紗飄逸登場。
突然，樂聲變得急促起來，有劍刃破空，有長槍裂云，畫面剎那變成刀光劍影的江湖廝殺。
“這……”
何笑驚住了。
被眼前這只有三十秒的畫面驚住了。
太細膩了！
太唯美了！
盡管他不懂動畫制作，但也能看的出來，眼前這份PV不管是人物建模、畫面渲染、服裝設計、特效場面，亦或者是武打動作，都是當前國際上最頂尖的！
哪怕西方各大動畫工作室也不過如此！
隨便一幀都可以做壁紙！
這樣的團隊怎么會籍籍無名？
這樣的團隊怎么可以籍籍無名？
何笑望向張永康的眼神變了。
他們擁有最好的技術，最誠懇的心，卻無人欣賞，無人投資。
可如果國漫崛起的希望不再他們的身上，又能寄托于誰？
剎那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何笑的腦袋里誕生而起。
他絕對不能放任這么一個強悍的動畫制作團隊在自己面前溜走！
二十一世紀什么最重要？
人才！
而張永康的團隊，就是一個人才窩，還是各個懷才不遇的那種！
“小哥，明天我們就要回國了，在這里祝你跟團子在漫展玩的愉快。”
張永康露出一抹笑容說道，或許是因為傾訴心聲的原因，這抹笑容有些暢快。
隨后將筆記本電腦收起，他要離開這里了。
“你就甘心這么退出市場？放棄你的國漫夢？”
突然，一個聲音傳進他的耳中，讓他剛欲離去的腳步一頓。
“如果我給你投資，再給你一個優秀的故事，你敢不敢領著團隊再戰一次？為國漫再戰一次？！”
那聲音如同魔音，讓張永康硬生生的轉過頭來，良久之后，他苦笑一聲：“小哥，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投資一部動漫太貴了，還有宣傳、發行……這些不是說說就可以的。”
“你覺得我在逗你？”
何笑望著他的眼睛，下一刻伸出雙手，將自己戴在臉上的口罩緩緩摘下。
隨后，一張讓華國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龐，在小小的漫展臺里出現。
只聽“噗通”一聲。
張永康坐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