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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變數

  路蟠而曲,逶迤環形,木梯凌空于上。沿途藤綠松青,枝葉蒙翳,云水平階,泉音上下,與遠處猿啼應和。

  走在上面,下瞰幽谷疊嶂,平視草木茂盛,上看云壓眉低。

  “陛下,”

  高力士扶著太上皇,走在木梯上,小心翼翼,提醒道,“慢一點,注意腳下。”

  李隆基不說話,額頭有汗,搖搖晃晃。

  四名侍衛護在身前,以防意外。

  高力士習過武,練過拳,稱得上身輕體健,他猶有余力,分出神來,對葛道人道,“真君,當時何不讓兵士修建的穩一點,這飄飄搖搖的,怪嚇人的。”

  “呵呵,”

  葛道人干笑幾聲,手按拂塵,麻鞋踏梯,悄無聲息,道,“此地是臨邛道人早早勘察,風水何宜,可同樣的,地勢復雜,兵士們忙著起樓臺,布置建筑,修建祭壇等等等等,緊趕慢趕,勉勉強強趕完工期,沒有耽誤時辰。其他細節,就顧不上了。”

  葛道人說著自己不相信的話,心里冷哼一聲,就是故意有這一種的懸空木梯,讓這個垂垂老矣的太上皇慢慢走一走。

  人老了,就會糊涂,要是又累又提心吊膽,更容易分散精力,影響判斷。

  這樣一來,會讓他們計劃更順利。

  “這樣啊,”

  高力士自然想不到葛道人的歹毒心思,他搖搖頭,沒有再說,專心致志攙扶身前的太上皇,免得踏空。

  至于李隆基,咬緊牙關,半句話沒有,他看四下凌空,云水平階,枝葉掩映過來,只覺得雙腿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心跳加速。

  好一會,一行人終于上了祭臺,李隆基昏昏沉沉,幾乎要倒在高力士身上了。

  “陛下,”

  臨邛道人連忙迎上來,他一身鶴氅,金衣寬帶,蒼老的面容,不但不讓人反感,反而是有一種遺世獨立的仙風道骨。

  臨邛道人不疾不徐說話,博帶之上,有金玉經文,講述鼎燒黃芽,玄妙自生。

  “道長,”

  李隆基見到臨邛道人,勉強打起精神,又累又期盼,他睜開眼睛,道,“什么時候開始?”

  “立刻,馬上,現在。”

  臨邛道人眼神閃爍了一下,用堅定的語氣,道,“就等陛下您了。”

  “好,好,好。”

  李隆基連聲答應,他推開高力士,站直身子,道,“我到了。”

  在此時,葛真君站在祭壇前,石甃垂葉,郁郁沉沉,他人在影中,綠云上衣,雙眉軒起,吩咐身前的道官,道,“施法之時,最忌有人干擾,你等看守四下,不能放任何一個人上來。”

  葛真君的語氣罕見的嚴厲,目中有鋒利之色,道,“要是誰出了意外,按道錄司天刑執行。”

  “是。”

  道官打了個哆嗦,身為修道之人,他分為明白天刑的可怕,真的是求死不能,甚至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葛道人打發走身前的道官,居高臨下,看了一眼四下,山與水,樓和臺,木石對花鳥,等等等等,千姿百態,看上去美輪美奐,實則是他和自家師弟竭盡心思布置的各種禁制法陣,主要以幻陣為主。

  本來要是有大唐的精銳軍隊,多多益善,可用人數優勢,讓大陣運轉更為順利。可惜的是,地下世界氣機偏陰,陰陽對沖,一般的兵士根本撐不住。

  原本修建祭壇,布置大陣,等等等等,已經用了不少兵士,即使是當時堅持輪換,兵士們也是陰氣入體,叫苦連連,支撐不住。

  他們回去后,輕則大病一場,重則一命嗚呼。

  葛道人倒是不在乎兵士們的死活,只是李隆基到底已是太上皇,能夠調撥的精銳有限,上一批的兵士沒了,就沒有調動的人手了。

  而日月衛的大統領心思莫測,對自己向來不友好,所以到頭來,能夠駐守此地的,只能夠是自己道錄司的嫡系屬下了。

  “不會有意外。”

  葛道人負手而立,身姿若青松,幽寂自然,自己和自家師弟的布置,天衣無縫,沒人知曉,即使是身前最親密的人,都沒有透露。

  唯一可能的變數就是日月衛的大統領了,那個老家伙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調查,自己何嘗不清楚,只是大唐上下道術精深之輩大多被自己剪除,日月衛的人不懂道術神通,來了也是無頭蒼蠅。

  想到這,葛道人從容一笑,成竹在心,轉身向祭壇走去。

  亭前。

  樹木掩映,蕭疏可愛。

  大竹千百竿,環植于溪前。

  不知名的赤井氤氳,有紅紫云氣溢出,漸成華蓋,經久不散。

  兩只白兔從井邊路過,不辨雌雄,大耳朵,紅眼睛,毛如霜雪。

  李嫣發髻挽起,一身武士服,英姿颯爽,她玉手持劍,澄明如秋水,寒光逼人,眼見有兩只兔子,立刻出劍。

  劍出,劍花躍躍,一分為二,森然冰冷。

  兩聲微不可查的輕響,血跡迸射,兔子被干脆利索地絞殺。

  只是奇怪的是,很快的,地上的血跡,連同死去的兔子尸體,憑空消失,像是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

  要是普通人在此,見到這一幕恐怕得嚇得魂飛魄散,可李嫣神情不變,習以為常,原因很簡單,因為她知道,眼前的是幻象,正是陣法禁制的照影。

  果不其然,兩個兔子一滅,剛才的小亭,松竹,泉水,統統發生變化,有的消失不見,有的變化了方位,令人眼花繚亂。

  “妖道們的花樣真是不少。”

  李嫣抖著眉毛,面無表情,她只是想著剛才兔子出現,自言自語地道,“不過禁制法門的運轉的規律越來越清晰,我看你們能堅持多久。”

  她不懂陣法禁制,但憑著耳清目明,觀察入微,以水磨工夫,一點點試探,一點點破壞,一點點推進。

  雖然慢,但步步為營。

  畢竟禁制法陣要變化,需要有人主持,不可避免要消耗法力,而自己已經氣勁入五臟六腑,生生不息,單論持久力和恢復力,要遠遠高于陰神修士的。

  “只是,”

  李嫣唯一擔心的是,自己破陣而出的時間,會不會晚了點?

  云山道人藏在一山巖后,水浸綠蘿,靜聽泉聲,他戴著高高的帽子,眸子中有奇異的白光,聲音同樣不大,道,“還能再困一段時間。”

  不通道術,不會神通,不辨氣機,不理變化,只有水磨工夫,慢的像蝸牛一樣。

  這樣下去,拖住對方,沒有任何問題。

  在同時,轉過一谷的李元豐悄然出現,他抬起頭,見到祭壇方向,在觀氣術之下,有不可思議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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