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二郎廟。
外是江水滔滔,白浪拍岸。
波濤涌來,打在礁石上,砰地一聲炸開,團團簇簇的,似霜花銀葉,又若千重雪,往下垂落的過程中,燦光熠熠。
若號角般低沉的聲音傳來,夾雜鷗鳥的清唳,傳得很遠。
少頃,天穹之上,云霞交錯,橫亙半空,然后徐徐展開,正中央是一座門戶,再然后,門戶拉開,自里面,激射萬千的光,二郎神楊戩手提三尖兩刃刀,腰挎金弓,跟著哮天犬,清河龍君在后面。
兩個人一前一后,來到江上。
身后門戶由實化虛,歸于虛寂。
清河龍君看向江水,浪頭起伏,重重向前,不見盡頭,神情陰沉,這一次,他可謂大敗而歸,顏面盡失。
這一敗,不但自身修為大降,真身受損,幾乎無緣此紀元中的天運,而且積蓄的各種寶貝全落在李元豐手中,為他人作嫁衣裳。
如此局面,真的要哭出來了!
二郎神楊戩已經收起三尖兩刃刀和寶弓,正負手而立,嘴角微微有冷笑,他頂門之上,慶云綿長,重重疊疊的云光彌漫過來,上面金燈一盞,倏爾點燃,細細密密的燈苗跳躍,組合成文字,字字生暈,來來往往。
所有文字,排列成文章,仔細看去,正是關于李元豐的林林總總,前所未有的詳細。
好一會,二郎神楊戩開口道:“李元豐已卷入西游,不可更改,我們且等他劫數到,再跟他算總賬!”
“西游劫,”
清河龍君的眉毛劇烈地抖了一下,有點不甘,道:“真要到那個時候?”他現在一肚子郁悶之氣,恨不得報仇不隔夜,馬上就把李元豐打入深淵,永世不能夠翻身!
“哼,”
二郎神楊戩用不屑的目光掃了清河龍君一眼,大袖一擺,徑直向自己的二郎廟走去,開口道:“不等西游劫,你自己去找那個李元豐報仇就是,不過我跟你說,如果你再遇到危險,我可不會再去救你。”
說完后,楊戩回到二郎廟,背影消失不見。
只剩下清河龍君,站在岸前,臉色又紅又青,青紅交錯。
“可恨。”
清河龍君恨得牙根癢癢,心中生出無盡怒火,這個三只眼的家伙真的是無禮的很,以前對自己還客氣,如今見自己元氣大傷,簡直就跟訓斥手下一樣,什么玩意兒!
“李元豐,”
想到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清河龍君怒火更盛,可再想到自己剛剛與之交手的時候對方展現出來的強勢,又像一盆冷水從天而降,要將怒火澆滅。
原因無他,李元豐的表現實在太過強勢,比如其強橫的力道法門,超乎想象的神兵利刃,不可思議的規則感悟,遠遠超乎新晉妖圣。
就是灌江口的三只眼,空有偌大名聲,也不過如此!
自己全盛時候,都被對方壓著打,如今元氣大傷,實力掉了一大截,如果真被怒火沖昏頭腦找上去,那是自尋死路!
清河龍君轉了幾圈,身子一轉,回歸北海。
北海龍王正坐在殿中,前面布置玉盞,里面盛放仙露,氤氳香氣,身子兩側高腳架子上橫著枝枝丫丫的珊瑚,掛著鈴鐺,叮咚作響。
他微微瞇著眼睛,聽著鈴聲,悠然自得。
不怪北海龍王不高興,因為自天庭告狀后,北海龍宮又將李元豐破壞掉的在北俱蘆洲的據點重新拿了回來,來自于北俱蘆洲的氣運正滾滾而來。
再其次,清河龍君已出手,正式對付那個大鬧北海的狂妄之徒九荒妖王李元豐,對方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正在此時,清河龍君出現在龍宮中。
北海龍王見此,面上笑容更盛,開口道:“九荒妖王已經伏誅了吧?”
雖然話語中帶著疑問,實際上非常肯定,板上釘釘。
畢竟清河龍君可是龍族天仙,只要李元豐出來,沒了妖師宮的庇護,捏死對方不比捏死一個螞蟻麻煩多少。
聽到北海龍王的話,清河龍君神情陰戾,仿佛被人當面抽了一鞭子,他暫時沒有說話,而是自顧自找座位坐下,然后吩咐道:“取酒來。”
殿中沒有侍女,敖云在伺候,她聽到清河龍君的話,連忙搬來一壇子靈酒,小心放到桌上。
啪嗒,
清河龍君取了泥印,直接抓起酒壇,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半點不剩。
連喝十壇,眼睛通紅。
殿中氣氛安靜下來,只有燈花搖曳,還有清河龍君的喝酒聲。
北海龍王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斂去,他可不是傻子,清河龍君這般天仙如此作態,不是好事。再說了,剛才只高興,沒有管其他,現在仔細看了,北海龍王就發現清河龍君身上的氣機有點不對勁,弱了很多啊。
北海龍王眼皮子亂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出了什么事情?”
“呼,”
清河龍君喝完最后一壇,隨手把酒壇擲到外面,開口說話,聲音低沉,道:“本來把李元豐自妖師宮中引了出來,到了寶同境。我見到他后,沒有得手。”
敖云聽到李元豐三個字的時候,耳朵已經豎了起來,這位擁有應龍血脈的女仙可是恨死了李元豐,不但被其抓到過,當了一段時間的階下囚兼侍女,后來好不容易被放回來,接著流言四起。
在流言中,敖云在北俱蘆洲被李元豐各種玩弄,越傳越離譜。
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雙頰通紅,羞愧難言。
她心里真希望李元豐這個可恨的妖怪被打得灰飛煙滅,永世不能輪回。
如今聽到清河龍君講他沒有得手,不由得心中更急,開口問道:“難道是有人阻攔了?妖師宮去了救兵?”
在她想來,能夠讓清河龍君吃癟,只可能是妖師宮中的大人物來了。
這個妖怪李元豐的運氣真好!
“不是。”
清河龍君的語氣變得更為低沉,似有點咬牙切齒,道:“李元豐晉升了妖圣,讓我等無功而返。”
“什么?”
敖云好聽的聲音都劈了,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清河龍君,顧不得上下尊卑,又道:“他怎么可能晉升了妖圣?”
妖王到妖圣,跟真仙到天仙一樣,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晉升萬中無一,困難到無法想象。
敖云沒少研究李元豐的資料,清楚他自崛起到現在的時間,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能夠修煉到如此境界已經匪夷所思,現在又要說晉升到妖圣,怎么可能?
天方夜譚啊!
還有沒有天理?
清河龍君瞥了敖云一眼,似乎有些奇怪對方氣急敗壞的反應,不過他想到對方的應龍血脈,沒有發作,而是道:“我說的話,豈能有假?”
“我,”
敖云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心情異常糟糕,這樣傷天害理無惡不作的妖怪能夠晉升妖圣,果真沒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