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豐的鬼車真身端坐在竹節山洞府里正中央的閣樓上,這是一個兩層的全竹結構,裝飾新奇,古色古香,鑲嵌著圖案華美的木格彩色玻璃的窗戶中透過枝頭上鳥兒鮮亮的鳥翼,嘩嘩作響。他背后十個鳥首,攢起如環,森綠一片,噙著冷光,在不停地溝通竹節山、亂石山碧波潭、盤絲洞和黃花觀,天運地氣激蕩,感悟冥冥之中的玄妙。
外面,天上日色正高,照的葉子上層層疊疊的影子,風也吹著,合著竹子的鳴音,偶爾露出探著小小觸角的蝸牛,背著殼兒,慢悠悠的。再遠處,嶙峋石色交匝左右,余在地面上的是大大小小的暈輪,斑斕著七彩,美輪美奐。絲絲縷縷的地氣氤氳,從下面上來,凝成涌泉之相,串串如珠,寶樹垂光。袖珍驚虹掛在兩側,搖搖擺擺,來來回回。
天人合一,圣之道藏于其中。
叮咚,叮咚,
隨著參悟,四下氣機如斯響應,匯聚成寶鐘、如意、橫琴、大鼓、玉磬,等等等等,千姿百態,各奏妙音。
叮咚,叮咚,叮咚,
妙音聲里,芬香撲鼻。
李元豐的眸子中天妖氣越來越盛,彌天極地,不得不說,每一個西牛賀洲上的關鍵節點都非同小可,蘊含著紀元之妙,煉化后對道果的修煉很有好處。
“咦,”
在此時,李元豐突然若有感應,他停下修煉,背后十個鳥首全部抬起,二十道森綠妖異的目光撕裂時空,落到竹節山后面,那是幽幽深深的一片黑水,橫無涯岸,不見盡頭,波光粼粼里,蘊含著最為深沉的黑暗,能夠吞噬所有。
“這里面,”
黑水是西牛賀洲部洲的暗面在紀元之力和人間之氣沖擊交匝下形成的一片神秘的時空,修士難以涉足,基本兩眼一抹黑,屬于開荒階段。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李元豐冥冥中感應到,竹節山這一片時空后面的黑水上出現了粼粼的光,有外面的人進入了黑水,藏在里面。
“讓我看一看。”
李元豐有了感應,哼了一聲,用手一按眉心,背后的十個鳥首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疊疊的黑暗延伸過來,如同厚厚的帷帳,從帷帳的后面,露出一對狹長的雙眸,冷漠無情,偏偏又能夠洞徹人心之復雜變化。
正是心魔之主的力量,所到之處,目光中染上一層黑影,隱隱的,融入到黑水里面。雖然和黑水不是一個本質,可也有相似所在,能夠得到加持延伸。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目光微微一頓,因為能夠看到,在幽深的黑水里,金燦燦的光芒激射,繞之以紋,狀若菩提子,光輝燦爛。只是這樣的光一閃而逝,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果然是梵門的人。”
李元豐眼中余光中的那一抹檀金色提醒他潛藏在黑水中的人的身份,黑水一出現,確實是給原本的紀元中心關鍵節點上開了后門,給了人可趁之機,但能夠利用的,也只有梵門了。
“只是,”
讓李元豐驚訝的是,梵門這個動作快的超乎人預料,這么快就能夠用黑水做文章了?
“梵門,”
李元豐站起身來,看向黑水方向,眸光中不見其底,不管怎么超乎想象和預料,眼前黑水中的梵色已經表明梵門做到了。至于原因,根據猜測的話,其一,自然是梵門的勢力還是不愧是巨無霸,特別是正當其運,福祿在身,群策群力之下,能夠爆發出恐怖的有形無形的力量。其二,很有可能是梵門從天魔和魔主上得到的靈感經驗。
李元豐想到這第二點,踱著步子,衣袂帶風,颯颯有音,他知道,這一點是肯定有的。因為黑水一部分有著陰域暗面的氣機,一方面又有著地獄幽冥的特質,等等等等,混雜在一起。他能夠憑借心魔之主對黑水有所洞察和了解,梵門這段時間來渡化了一些天魔入梵門充當護法明王,最近又得妄心和白念兩位魔主的一部分力量,沒有理由不用。
“麻煩不小。”
李元豐在同一時刻,感應到除竹節山外,亂石山碧波潭、盤絲洞和黃花觀三個地方后面的黑水都有蠢蠢欲動,很顯然,梵門仗著自己麾下有足夠的人手,一旦熟悉了黑水的某些辛秘,就大肆進攻,發動全面攻勢。這樣一來,毫無疑問,會牽扯自己很多的注意力和力量。注意力和力量不夠了,影響是全方面的。
“不太好辦。”
梵門的這一手稱得上陽謀,即使你看穿了,洞徹了,手中無人,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李元豐再厲害,可妖族在西牛賀洲的勢力是只憑他一個人撐著,無法應對所有。
“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讓梵門的做法完全得逞,李元豐別說想要繼續插手人間界的界空,就連接下來的西游,西牛賀洲的新變化,都得束手束腳,力不從心。幸好的是,李元豐還有一手藏在暗處的心魔之主這一手牌,利用心魔之主對黑水的了解,能夠改變改變局勢。
“動一動。”
李元豐挑了挑眉,他動用心魔之主是可以,但也不能夠太過肆無忌憚,因為到底是在現世,到底是在西牛賀洲,心魔之主只要露面明面上大義上必然是人人喊打。這樣的惡劣局面下,要動手腳,可不能夠蠻干,得智和力都用。
李元豐念頭轉動,背后浮現出心魔之主的力量,投入到黑水中。
轟隆,
下一刻,黑水泛起圈圈層層的水波,繼而連綿成一片,似乎排列組合成一個恐怖非常的巨大人臉,發出無聲的嚎叫。
轟隆隆,
恐怖的人臉擴散開來,侵染黑水。
且說唐僧師徒四眾離了玉華城,一路平穩,抬頭看天,四下時不時會有金弧耀空,倏大倏小,倏小倏大,如驚龍翻鱗,耀眼奪目。在有的地方,甚至還能夠嗅到淡淡的蓮香,撲入口鼻,嗅一下,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唐三藏手持禪杖,緩步而行,俊美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不緊不慢,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誦讀經文。沙和尚牽著白龍馬,跟在后面,看上去木訥,但越往西走,越有一種大智若愚的鎮定。
倒是向來坐不住滿身是勁兒的孫悟空看上去有點心思不寧,左看右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猴哥,”
豬八戒面憨心不憨,很快就發現了孫悟空的不對勁,他湊上去,疑惑地道,“你看我們是到了極樂之鄉了,四下梵光,處處蓮香,不見妖魔鬼怪,前所未有的安寧平靜。這是好事兒啊,猴哥怎么愁眉不展,悶悶不樂?”
孫悟空越往西走,越能夠感應到虛空中無所不在的大梵之力,置身其中,一呼一吸,整個人仿佛置身于溫泉中,毛孔張開,舒舒服服。這個猴子聽到豬八戒的話,頂門上云氣厚厚一層,金燦燦的,照耀周匝,他回頭看了眼已經過去的竹節山,囔囔一句,道,“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竹節山的事兒沒有圓滿,好像被人割去一截一樣。”
實際上,在亂石山碧波潭、盤絲洞、黃花觀等等等等地方,孫悟空都有這種被割的感覺,但這一次前所未有的強烈,強烈到樂觀的猴子覺得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平白無故飛走了,就很難受。具體來講,在以往,由于境界修為的低的原因,感應微乎其微,只是到了如今的境界修為,再加上西游的推進,感應強烈!
“不圓滿,”
豬八戒不是孫悟空這樣的紀元之子,也沒有孫悟空在梵門中的地位,所以他不會感應到竹節山被李元豐的鬼車真身占據后,原本應該分潤自己的一部分就沒了,損失是切切實實存在的。這長著招風耳的家伙聽到一頭霧水,敞開的衣襟搖擺,像胖乎乎的花兒一樣,他想了想,道,“竹節山的九頭獅子我們沒有親手將之擒拿,或者親眼見到其被擒拿,要知道,以前絕大多數的妖魔鬼怪要么被我們打死,要么被我們擒拿,要么被我們從天庭或者梵門或者其他地方搬來的救兵擒拿領走。”
“對。”
孫悟空被豬八戒無意的話提醒到了,他認真想了想,發現自己這二師弟八戒說的真有道理,凡是自己親手擒拿斬殺的妖怪,自己最是舒服,其次是搬來救兵的,最后那種不知道最后結果的,就悵然若失,非常不舒服。
“看來以后盡量要生擒或者擊殺各路妖魔鬼怪,最起碼,也得搬救兵來,親眼見到妖魔鬼怪們伏法!”
孫悟空火眼金睛中綻放出耀眼的光彩,非常奪目,他有了決斷,頂門上金黃色的云氣如被點燃,熊熊燃燒一樣,滾滾向前,遮天蔽日。
要是李元豐這個級別的人物在此,就能夠發現,這是孫悟空這個紀元之子在遇到對自己不利之時,冥冥之中,氣運燃燒,撥開其他,直指真實。
紀元之子的一個厲害之處,那就是氣運鼎盛,他雖然弄不清里面的所有,但在運勢之下,趨利避害,這邊折損,就會想辦法補回來。
反正此時此刻,孫悟空只覺得從離開竹節山后就籠罩自己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恢復到原本樂觀的天性,再加上閑不住的猴性,開始蹦蹦跳跳,幾步就拽著豬八戒竄到前頭,越過了提著禪杖的唐三藏以及挑著擔子的沙和尚。
“這猴子,”
唐三藏見孫悟空恢復了正常,念叨了一聲,繼續趕路。
這一日,師徒四人來到一座山門,門上有“慈云寺”三字。
“慈云寺。”
孫悟空火眼金睛一開,見珍樓壯麗,寶座崢嶸,丹霞縹緲激蕩,浮空于浮屠之上,在旁邊,碧樹森幽,影子如月輪,一聲接著一聲的誦經聲由遠而近,滿空梵唱。
“嗯?”
孫悟空繼續看,發出一聲驚訝,因為他發現,這寺廟之中,似乎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宏大威嚴,似五彩耀空,輪轉諸天。莫名的,似有精致華麗的啼鳴傳來,蘊含著睥睨乾坤。
“這廟宇不簡單啊,”
孫悟空當然不知道,孔雀大明王菩薩曾在此地設下梵門的大陣,圍剿妄心魔主和白念魔主兩個魔主投影的化身,以孔雀大明王菩薩的層次,只余下少許氣機就能夠亙古留痕,但這猴子敏銳察覺到此地的非同凡響,于是開口道,“師父,我們也走了一段時間了,不如進去吃個齋飯,然后還能夠歇一歇馬?”
“好吧。”
唐三藏也正有此意,所以聽到孫悟空的話,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下一刻,就聽到腳步聲響起,從寺廟里走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和尚,他看到取經的一行人,見豬八戒嘴長,沙和尚臉黑,孫行者眼紅,還有俊美的唐三藏,神駿的小白馬,卻沒有普通人的驚訝,對唐僧作禮道:“老師何來?”
唐三藏合十在前,俊美飄逸,偏偏沉穩,腦后似乎有金燦燦的暈輪,朗聲道,“弟子中華唐朝來者。”
聽到這樣的回答,白白胖胖的和尚先是一驚,旋即倒身下拜。
“何以如此?”
白胖和尚的舉動,把唐三藏等人嚇了一跳,唐三藏連忙俯身將之扶起來,道,“院主何為行此大禮?”
和尚合掌道:“我這里向善的人,看經念佛,都指望修到你中華地托生。才見老師豐采衣冠,果然是前生修到的,方得此受用,故當下拜。”
“還有這樣的說法?”
孫悟空聽了,覺得很有趣,在同時,他又覺得似乎其中藏著難以形容的玄妙,中華地托生,五個字,別有秘密。
唐僧卻笑著謙虛道,“若院主在此閑養自在,才是享福。”
眾人說著話,往里走。
孫悟空不管其他,卻只是蹬著火眼金睛,左看右看,時不時,他還跳上枝頭,摘了一樹葉,或者掛上一個屋檐,觀看垂下來的鳥籠,反正上下左右,循著淡淡的先天五行之氣,將之融入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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