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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夢境

  將耿定向老兩口安置好了,梁欣又囑咐了幾個大丫鬟夜里精心些,排好了她們的夜班。

  耿如愚先回房去了,將日升隆十兩銀子一盒的腎寶掏出兩丸來,溫水送下。梁欣帶來在屋里伺候的通房叫小竹的笑道:“少爺平日里想不起來吃它,今日有興卻吃兩丸,此正可謂‘臨陣磨槍’也。”

  耿如愚掏了她身子一把道:“你這浪蹄子倒敢賣嘴,今天我要把你家小姐挑于馬下,再殺你個二罪歸一。”

  小竹有心嗤笑,但最終決定還是給他面子,躲開道:“你還是先睡一會兒養養精神罷。小姐還要去哄小少爺,等回房也得亥初了。”

  等梁欣回房,耿如愚早已經劍拔弩張,兩口子一番鏖戰不必細表。一炷香之后,梁欣掀他起身道:“就這般能為還要斬我于馬下?還要殺小竹二罪歸一?”

  耿如愚腆著臉笑道:“待為夫暫歇,再鼓余勇,殺個回馬槍。”梁欣噗嗤一聲笑了,喊小竹送來熱水,伺候他兩個洗身子。

  耿如愚越看自家媳婦越愛,不由嘆道:“唉,只恨我舉業不成,不能給你掙份誥命,卻讓愛妻受委屈了。”

  梁欣聽了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妾身覺得這般有些閑情更好。如今這世道,做官一年考成四五次,累的尋死覓活,又有個什么意思!咱兩個成親五年了吧。”耿如愚道:“是,萬歷五年,誠兒都四歲了。”

  梁欣笑道:“現在也就你們老耿家還把舉業當成了不得的事。說起來好笑,初議親時,我老大不愿意。我爹爹也說,誰家正經孩子二十四五歲尚不娶親!莫非老耿家家規是不中舉就不娶媳婦不成?”

  看著比自己小了九歲的妻子,耿如愚笑道:“哪有那樣的家規。不過是老爺總想著攀高枝兒。虧的你爺爺當了總督,要不——”往東邊努努嘴道:“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梁欣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耿如愚道:“妾身敬夫君就在此,是個通透的人兒,還不愚孝,這些年妾身有做不到的,也虧您維護。我那爺爺和老爺倒是像親兄弟,眼睛都生在頭頂上,只看著上邊。要我說,老爺還比我們家那總督爺爺強些哩,這幾年為理學生了多少氣。”

  “要論起來,我家那總督爺爺,可不管什么理學、心學還是格物,只把一個‘權’字頂在腦門,鬼神不忌。”

  這話說的耿如愚大笑,把梁欣抱在懷里親一口道:“你要笑死我,好一個‘鬼神不忌’!”

  笑罷,耿如愚嘆道:“老爺還是看不開事情。此番南臺會議,說是意料之外,但有心人誰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早先就說,理學非一敗涂地不可。”

  “變法以來,兩京報社李贄、何心隱等輩,寫了多少攻訐理學的文章!格物大興時,出版署每年又批出來多少許可!二叔前年來信,讓父親在京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辦一個理學月刊。老爺撲騰了一年多,如何?到今天還沒影子——皇上的心思還用問嗎?”

  梁欣點頭道:“夫君說的是。妾身女流,不看那些圣賢書。如今詞兒、曲兒,評話之流,凡是反派,要么假道學,要么偽君子,這些書里面,‘真小人’反倒是可敬可憫了!要說這里面沒點子古怪,妾身都不信。”

  耿如愚刮一下她鼻子道:“賢妻見得明白。這話你可別上頭了講給老爺聽,他平時不看雜書的,要是知道了非氣死不可。”

  梁欣撇嘴道:“妾身也讀了些史書,要說理學能齊家治國平天下,我一個女流都不信。自從朱熹注了經書,這大宋是一年不如一年,到最后反被蒙元奪占了江山。如今皇上勵精圖治,打壓理學,反倒是四夷賓服,十萬八千里外什么牙的人都來了!”

  耿如愚見梁欣句句說在心坎里,心中對這可人兒愛煞了。將她摟緊摸著她后背道:“唉,日日被老爺逼著背書,我簡直郁悶透了。虧得有你,為夫才覺得活著有些趣味。”梁欣被他摸的情動,吐氣如蘭道:“你要殺回馬槍?”

  一句話天雷勾動地火,耿如愚再次起興。扳鞍認蹬的時候他突然道:“你說,你和小竹兩個,就要了我半條命,皇上鬧那么老多,他能忙乎過來嗎”

  耿如愚咸吃蘿卜淡操心,皇帝——他當然忙乎不過來。萬歷九年,后宮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選秀后,放出一大批宮女,讓得不到皇帝寵幸的女人們在后宮才多了些盼頭。

  本次選秀中,一個熟悉的名字被朱翊鈞注意到:鄭夢境。也就是原時空引發國本案、梃擊案的鄭貴妃。

  長得確實好看,性情也柔順,朱翊鈞暗暗感嘆歷史仍存在慣性的同時,對她也多了些防備。畢竟梃擊案雖然在后世是疑案,但所謂“無風不起浪”,穿越者照抄答案還踩進同一個水坑,未免太蠢。

  因此,盡管鄭夢境姿色與莊靜嘉不相伯仲,但并未如同皇后般受寵。皇帝臨幸之后,封為美人,離著貴妃位差著十萬八千里。

  歷史存在慣性的同時,還會有些有趣的變化。如今的鄭美人,兩三個月才能輪到一次寵幸,剩下的大把時間無可排遣。

  因她性子柔順,公主們都喜歡親近她,被樂平公主帶著做了幾次實驗,鄭美人居然喜歡上格物了。至于欲以此邀寵,還是真心喜歡,當然不必去問,但她做起實驗來卻有模有樣。

  在天下正常夫妻夜里閑話、敦倫之時,鄭美人夜以繼日的進行各種實驗。到萬歷十年四月,她在儲秀宮后殿的住所已經被各種實驗器具占滿,殿外還有好長條木箱子,里面種著豌豆。

  這豌豆是朱翊鈞讓她種的,因見她喜歡格物,朱翊鈞有一次道:“這些瓶瓶罐罐,很容易打碎傷人,朕設計一個實驗你來做罷。”就把孟德爾豌豆試驗的設計講給她聽。

  鄭美人盡管遵旨種上了豌豆,但也并未聽勸,不再擺弄其他東西。萬歷十年四月二十九夜,鄭美人的單人宿舍中,明亮的油燈光線下,她正在奮筆疾書,寫著自己的第一篇論文。

  鄭美人的實驗設計很簡單,她從《通識直指》上知道了電——那書中說:“絲綢摩擦玻璃棒,即能產生電;毛皮摩擦琥珀,也能產生電;帶電體有吸力,同性帶電體兩者之間能夠產生斥力,異性帶電體之間產生吸力。”

  但通識書上就這一句話,沒有描述電的其他性質。鄭美人翻閱了每一期的格物期刊,都沒有發現有人繼續研究,于是就自己干了起來,她抓住為數不多的見皇帝的機會,討教電學的相關問題。

  她曾經問過皇帝,皇帝說金屬能夠導電,但如何存儲格物院沒有人研究,畢竟格物院現在的課題雖然多,但能立項的都是與生產相關的問題,如果她感興趣,可以研究一下這個。

  為了方便她研究,朱翊鈞回想了一下初中課程內容,讓人給她做了一個起電裝置:一個直徑一尺的玻璃盤子,用絲綢做了摩擦墊,兩個小銅球分別用導線連接兩級,在黑暗中可以觀察到放電現象。

  皇帝很忙,輔導到此為止。鄭夢境用皇帝給她的起電裝置,很是在后宮中出了一把風頭。剛開始那一個多月,每日都有嬪妃和宮女去她的屋里去看那神奇的電蛇。鄭美人用電的相吸性質,將羽毛戴上電之后,用帶電小球去推它、吸它,如同魔術一般,往往引來驚奇的叫聲。

  后來她將起電機玩的膩了,就開始研究電的存儲。經過幾次毫無頭緒的摸索,她終于試著把電裝到玻璃瓶里。于是她將起電機上的一極用小銀鏈子引到玻璃瓶中,又在瓶外包了一層銀箔接上另一極——這個裝置與起電機斷開之后,也能放電。

  后來鄭美人進一步改進了她發明的裝置,在玻璃瓶內也貼上銀箔,結果發現瓶子儲存的電更多了。

  四月二十九日中午,鄭美人在伺候皇帝的時候,給他演示了一下。朱翊鈞大為驚喜,鼓勵她可以將之寫成論文。當然,朱翊鈞也不知道的是——鄭夢境發明的正是“萊頓瓶”,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電容。

  而鄭夢境發明的“夢境瓶”,比萊頓瓶的發明早了一百多年。電容的出現,也提醒了朱翊鈞,有必要讓格物院進一步研究電的各種性質,畢竟對于穿越者來說,還遵循著原時空攀科技的道路,未免有些刻舟求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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