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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十五從軍征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身處任何一個行當,但凡是有點追求,希望做出一點成就的人,都打心底里期待得到他人的認可,文藝圈就更是如此,別看一個個都是濃墨重彩一臉驕傲突破天際的德行,實際上不管是演員還是編劇,亦或是攝像、服裝、剪輯、導演,這個生態圈里每個人都缺愛,都如饑似渴的希望得到認可。

  但他們最喜歡得到的,是業內人士的認可。

  尤其是業內專業人士的權威認可。

  否則,各種各樣的頒獎典禮,也就不會成為圈內人士最重視的高光時刻了。

  且不論田安邦這老頭性格人品如何,就業內資歷來看,這位文學系教授、資深影視劇編劇,他的點評當然是足夠有份量的……這老田一通猛烈夸獎,直接讓曹一方飄飄然了起來。

  古書有云,能者不放,強者不狂,有比不裝……猶如錦衣夜行,明珠暗投,旅游不拍照……誰知之者!

  “看不明白嗎?我的意思是……”曹一方風騷了擼了一把秀發,抬起眼簾,明眸燦若野火:“您老剛才說得那位編劇,不巧正是在下。”

  田安邦瞇起本就不大的老眼,整個人五官都擰巴起來,賊眉鼠眼的:“真的假的,你不是助演嘉賓嗎?”

  “當時我名氣響,雖然不是什么好名聲吧……但我去那里,要改個劇本給自己加點戲,節目組還是不會說什么的。”

  在田安邦面前,曹一方也不用藏著掖著,得意洋洋的把當時的情況都交代了一遍,順帶吐槽了一下原劇本的粗制濫造,在原來劇本的設計里,曹操完全就是個多余的角色,出來沒說幾句話,試探了一下好兒子后,就摸著他的腦袋吼吼吼的笑,說了三聲好好好,然后就嗝屁了。

  簡直……不把我姓曹的放在眼里啊。

  田安邦聽著曹一方自賣自夸,包括他自己是怎么想出那一段頗有時空交錯感的表演方式,又為什么會選擇短歌行這首詩來作為收尾大戲……

  田安邦聽得興起,雖然方才被他臭不要臉的樣子膈應到了,本打算尖酸刻薄的損他幾句,但這時老頭子想到自己的劇本,靈感乍現而又湮滅,似乎抓不住那根一閃而過的絲線,只好求助似的問道:“對,當時看完以后,我就發現用古詩歌編上曲子,特別蒼涼雄勁,對歷史劇的契合度非常高。”

  他抓耳撓腮:“我也想過,但還是沒有決定,用哪些詩詞填充在劇本里,讓人物形象更豐滿起來。譬如,赤壁懷古可以用作配曲,當然,這個我只能提意見,我做不了主,至于劇中人自己來吟唱的詩詞……曹操的龜雖壽可以用……其他的,你有沒有什么建議?”

  若是按照曹一方自身的實力,一時半會兒除了短歌行,還真想不到別的。

  但老頭子這話一提,他腦海中立刻浮現了軍師聯盟中一首印象特別深刻的歌謠。

  這部劇總體功過不評,雷點和槽點不少,但其中的確有不少出彩的亮點,是眾多編劇智慧的結晶。

  曹一方咬住竹簽上的雞胗,用力一擼,把空簽扔進桶里,他有一種明明嘴里在嚼東西,但還是能保證口齒清晰的能力,“你這么一說,我忽然想到一首歌謠,個人覺得很悲涼的童謠,內容不長,是說一個老兵歸鄉的見聞,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叫十五從軍征。”

  田安邦皺眉凝思,感覺這名字有點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來了:“你念念看。”

  曹一方現在自我感覺很良好,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連田安邦的劇本都能插得上手,能幫到老頭子他自己也挺有成就感。

  他清了清嗓子,不是念得,直接低聲唱了一段。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

  曹一方這會兒才唱的并什么太多感情,只是把記憶力這首很熟悉的歌謠搬運出來而已,他唱得不輕,不過店內聲音也吵鬧,沒什么人注意這個喝多了啤酒開開嗓的客人。

  張揚他們坐的近,扭頭瞥了他們一眼,但也沒說什么……其實大多數演員文化水平真心不是太高,哪怕這種歌謠內容淺顯,但畢竟是古代的歌謠,乍一聽之下,根本不知道你在瞎嘀咕些什么晦澀難懂的句子。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盡管沒帶多少傷春悲秋的情緒,但曹一方本身是知道這首歌謠含義的。

  其實歌謠的故事很簡單,一個十五歲從軍的少年人,經歷了連綿戰亂,成了一位八十歲的老兵,一生的尾聲,他回到故鄉,自己家的位置成了林中一塊墳地,房子也破敗凋零,沒有活人,只有野兔和野雞。

  就地取材,燒飯煮湯,做好了卻不知道應該送給誰吃。

  老人不再是兵,他依依東望,淚落征衣。

  這首歌的悲涼,年輕人很少能感同身受,但是田安邦今年七十有五……他聽完后,目光還是顯得呆滯,似乎沉浸在那畫面里,始終沒有抽離出來。

  曹一方見他沒反應,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喊了兩聲,過了片刻,田安邦目光復雜的看著他,說道:“不會唱歌以后就別唱了,我是讓你念,你這……”

  曹一方二話沒說,原地起身,擼起袖子就要打人。

  他就不應該擔心這討人厭的糟老頭!

  田安邦立刻嬉皮笑臉起來,拉著他重新落座,繼續各種不恥下問,非要聊個通透……老編劇其實產生了一個誤會,窺一斑而見全豹,他在和曹一方短暫的溝通中,發現這個年輕演員不但在編劇方面才氣逼人,而且以為他對三國,或者說至少是三國演義,有很深刻的研究,可以幫助自己盡早完成這份沉甸甸的史詩級劇本。

  所以說……

  人要學會低調,財不外露,大智若愚。曹一方他今天顯擺了一通是挺爽,但他沒有想到,自此之后,他在劇組便被老鬼纏身,永無寧日。

  翌日又是個爽朗的大晴天,終于輪到崔觀海的戲份了。

  崔觀海畢竟是業內頂級大牌演員,有了她的戲份,一下子所有主要演員都到了劇組觀摩,包括懶癌纏身一天能睡二十個小時的陳玄祎,今天也懶洋洋的到了拍攝點。

  當化妝師終于幫崔娘娘打扮好了妝容,一行人不禁發出發自肺腑的驚嘆。

  曹一方也是一樣,他雙眸神飛,擊節贊嘆:“好騷的道姑!”

  一幫人的同時扭頭,眼神齊刷刷的朝他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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