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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私牢里的鐵雄

  略顯陰暗的走道上,墨白在眾兵士的跟隨下,隨著阿九而行,他不時打量周邊環境。

  一間間房并排走道兩邊,門口配置的是一道道木頭所制的柵欄門,可以從走道上清晰看見每間房內的情況。

  多數房間里只有一張木板床橫亙在房間一腳,也沒見被褥鋪蓋,只有不多的黃色稻草覆蓋其上。

  再有些便桶便放在陰暗處,有濁氣彌漫開來,令人不由皺眉。

  隨著逐步深入,甚至還可以看到有些房間內,還配置了一些拷打審訊所用的人形木架。

  墨白定睛望去,依稀看見木架上遺留著一抹抹暗紅色遺跡,那是血……

  “看來,這里并非是因此次我遇刺之事,暫時作為關押之所的用地,而是這里原本應該就是王府私牢,用作平常關押懲戒家奴所用。”看到這般環境,墨白心中想道。

  墨白其實并不為此而驚訝,畢竟他熟知歷史,自然知道在封建時期,人分三六九等,統治者對被統治者,有著生殺大權并不是笑話。

  別說王府之地,就算平常大戶家中,這種私牢也絕不罕見!

  但,到底是文明社會走過來的人,驟然親身走進這歷史之中的場景,他還是不由微微垂下了眸子,心里還是有著絲絲悸動。

  同時,他也再一次對自己如今的處境,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人命在上位者眼中真的沒有那么重要。

  一路沉默前行,直到阿九的聲音響起,墨白壓下了心頭一切雜念,抬起頭朝著阿九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怨天尤人的人,環境已經如此,所有的空想都無用,唯有去努力奮斗,才是正道。

  “鐵大哥,鐵大哥,六爺來了,六爺來了……”阿九激動的拍著柵欄門,朝著里面不住呼喊。

  墨白借著微弱的光芒,依稀可見,那房間中似正有一個人靠墻坐在木板床上,低著頭一動不動。

  初時,他并沒有因為門外來人而有所動作,直到阿九的激動的聲音不住響起,他才緩緩抬起頭來,朝著門外打量,同時他略顯疑惑的聲音傳出:“阿九?”

  “鐵大哥,是我,是我……六爺,六爺來了,六爺來了!”阿九很激動,不住說道,又連忙讓開身形,讓身后的墨白得以被他看見。

  那男子依然坐在床板上,當親眼看到墨白就站在門前不遠處,正盯著他之后,似乎微微頓了一頓。

  隨即才動作起來,只見他并不慌亂,身形沉著的下得床來。

  “叮叮當當……”有鐵鏈敲擊聲傳出。

  墨白眼神朝著他腳下一瞥,便見一道厚重的腳鐐正鎖在他腳下,但隨即墨白目光一凝,這男子鐵鐐加身,墨白雖不知其重量,但一眼望去,便知定然輕不了。

  可這男子身上破破爛爛,血痕道道,很明顯曾經受過刑訊折磨,但此刻行走之間,沉穩而有力,并不見絲毫拖沓。

  墨白再抬起頭來,這男子已前行數步,并不猶豫,便是沉著有余的單膝跪地對墨白抱拳道:“六爺,鐵雄未能護您周全,自知該死。只求六爺莫要遷怒于寧兒與阿九,鐵雄來世定做牛做馬報答六爺大恩!”

  “砰!砰!砰!”說完,他頭顱觸地,連續三聲悶響。

  墨白靜靜的看著他伏地不起,自從他們到來后,這鐵雄的一舉一動,均被他看在眼里。

  沉穩,有度,鎮定,從容。

  這是墨白對他的第一印象,無論是他行走間的穩重,還是他話語中清晰無誤的意志表達,都令墨白對他高看一眼。

  不知其本事如何,但能在這般環境中,做到這樣,已經是極為不容易。

  尤其是他在這般環境中,依然為阿九和寧兒著想的重情重義,更是令墨白心中欣賞,這樣的人,即便壞也壞不到哪兒去。

  “六爺……”阿九見墨白始終不出聲,心中有些惶恐,也跟著跪下來求饒道:“六爺,求求您饒了鐵大哥吧!”

  “開門!”墨白輕聲道。

  “王爺,此人……”身后兵士有些不放心,想提醒此人有些危險。

  但話不說完,便見明王那張臉豁然轉過,眼里已是大怒:“本王說的話,沒用么?你想造反不成?”

  “是,王爺息怒,息怒,卑職這就開門……”兵士當場腿腳一抖,心中即便再是委屈,也不敢再有絲毫多言。

  而那跪地的鐵雄卻是微微抬起頭來,臉色有剎那的呆愣,便見門已打開,而墨白已行步入內,站到了他的面前:“起來說話。”

  鐵雄緩緩站起身來,與墨白就只有兩步距離,而一旁的兵士已手握武器,對準了他。

  他當即便后退兩步,沖著墨白微微躬身,并不開口。

  “你們外間候著!”墨白揮了揮手,沖著兵士們道。

  剛剛他才發過脾氣,一時間兵士們是進退不得,但到底并不知道墨白真實的身體情況,心道這漢子到底是被手鏈腳鐐束縛,即便想要行兇,眾人也能及時制服。

  最終數人,還是退到了外間,但卻不肯再關門,眼神眨也不眨的盯著里間。

  墨白眸光一瞟他們的距離,心道此刻想說什么,恐怕也瞞不過他們。

  眼眸微微一閃,又望向鐵雄,隨即輕聲道:“阿九向本王苦苦求情,本王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這件事就算了。以后待在本王身邊,務必小心,若再有下次,本王定不輕饒,知道了嗎?”

  鐵雄聽到墨白這段話,眼中有著明顯的意外一閃而過,盯著墨白那張臉,即便沉穩如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反應。

  墨白見狀心中有疑惑一閃而過:“莫非我之前在他們眼中很是暴虐,阿九和鐵雄都是我身邊人,按說應該對我有些信任才是啊,阿九年紀小,又是下人,對我帶著幾分恐懼還說的過去。可這鐵雄明顯沉穩之人,明明此次他是冤枉,但居然也認為我真的會殺了他?”

  不過此時也來不及深究這些,本來有些交代要做,但現在明顯不合適,只是目光深深的看了鐵雄一眼,隨即轉身,出門對兵士道:“放了他!”

  此時,已無人敢違抗他的命令,很快便有人替鐵雄打開手鏈腳鐐。

  當真的一身輕松之時,鐵雄似才明白,自己真的沒事了,目光里倒并無放肆大喜之色,反而帶著幾分意外的又看向墨白。

  而墨白目光也正看著他,不知為何,此時墨白那雙深邃的眼睛,讓鐵雄心底感覺有些不對。

  “鐵大哥,你沒事了,六爺饒了你……”阿九湊到他身邊,興奮不已。

  鐵雄醒悟過來,連忙快走幾步,在兵士們的警戒中,對墨白再次單膝跪地:“鐵雄謝六爺恕罪!”

  “起來,去換身衣服,隨本王進宮。”墨白沉聲道。

  說完,轉身前行,一眾兵士心中頓時一松,終于了事了,連忙跟上。

  “鐵大哥,快起來,你的傷……”阿九伸手要扶起鐵雄,望著鐵雄身上的傷痕,又紅了眼睛。

  鐵雄并不需他扶,便自站了起來,身形挺直,并不見半點頹廢,沖著阿九笑了笑道:“小傷,不礙事!”

  說完,又看了一眼那頭前已經走遠的墨白,眼里有幾分疑惑閃過,目光又望向阿九,帶著幾分緊張道:“阿九,寧兒怎么樣?”

  阿九搖頭,也有幾分擔憂道:“寧兒在王妃那兒伺候著,從六爺被那兩人大傷后,我再沒見到她!”

  鐵雄當即臉色便是一變:“她會不會受我連累,被六爺關起來了?”

  “不,不會的,鐵大哥放心,六爺平時對寧兒最好了,不會的……鐵大哥,不是六爺吩咐將你關起來的,六爺才昏迷剛醒,馬上就來放了鐵大哥,六爺對咱們其實很好的,絕不會傷害寧兒的。”阿九立馬信誓旦旦道。

  鐵雄眼里卻依然擔心不已,但阿九眼見前面兵士走遠,卻是又道:“鐵大哥,咱們快點跟上,六爺要馬上進宮見陛下,不能耽誤的。”

  “呼……好!”鐵雄無奈,只得點頭應許,嘴里卻喃喃道:“只要寧兒能夠安好,六爺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決不怨他……”

  隨即目光再次一瞟那前面正越行越遠的墨白,眼中透著幾抹復雜,他是真沒想到墨白居然會就這么放了他。

  跟著墨白日子不短了,他深知這位王爺,雖然沒有做過什么滅絕人性的事,但脾性卻絕對不是什么寬和的。

  這一次,他原以為必死無疑,倒也并不怨恨。不管怎樣,他們兄妹以及阿九的性命,確實是墨白救下的,而且平日里,墨白對別人不怎樣,但對寧兒卻當真是極好,沖著這一點,他也心甘情愿了。

  但卻沒想到墨白此次遭受如此重擊,居然沒有遷怒于他,反而親自來放了他?

  鐵雄眼神沉浮片刻,想不通因果。

  但隨即又慢慢沉淀下來,龍行虎步的跟上前面。

  張邦立依然還等在門口,見墨白不顧陛下旨意,來這一趟居然只是為了放一個小小家奴,他心底不由更是怒起。

  若是平時他或許還會探究幾分,可此時此刻,他哪里還有那個心情,滿心的全是明王的荒唐。

  尤其是眼看著此刻明王出來之后,那斜瞥自己一眼,滿是瞧不起自己這個廢物的姿態,張邦立頓時便是只感覺自己心頭怒火,洶涌翻騰。

  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管什么家奴之事,只恨不得立刻進宮,將事情辦完,永遠不要再見他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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