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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活口

  月上中天。

  一艘破破爛爛的巡邏船正在蒼茫海面隨波逐流。

  除了海風浮動,帶起船上一陣嘎吱作響之外,不聞一絲人聲。

  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久,船身不遠處,竟突然響起微弱的拍打水面之聲。

  那聲音不知從何處來,若隱若現,微微響起,又急忙停下,為這蒼茫海面上,無由來的增添了一絲幽暗氣息。

  不過也沒關系,這艘早已被打的不成樣子的船上,并沒有被這聲音擊起任何動靜,它依然靜悄悄的隨著波濤流浪。

  “啪啪!”在這安靜中,海面上的那絲詭異之聲終于走走停停慢慢靠近了船身。

  若這時有人觀察一下,便會發現,原來聲響竟是來自于海面上漂浮的眾多被打爛的橫木之中的一塊。

  這塊橫木不知為何,竟沒有隨風飄散,反而仿若有著智慧一般,拋開了它那些同伴,孤獨的跟隨者破船,并且越來越接近,直到最終追上了船身,停留在船邊海面上,再沒了動靜。

  有些詭異。

  不過還好,靠近船身后,這塊橫木終于放棄了繼續跟隨船身的目的,一道波濤過后,它也隨了同伴們的腳步,越行越遠。

  一切再復平靜。

  如果不出意外,這艘船只會在被另一艘航行在海面上的船發現,方才會有改變。

  然而,不知過去多久之后,突然船邊驀然又傳來了一聲動靜。

  緊接著只見一道看不清是什么東西的黑影突然從水下鉆了出來,雖有月光,但船身的巨大陰影掩蓋下,卻是看不清這道黑已經究竟是什么東西。

  它出現的突冗,剎那浮現,又剎那靜止。

  它一動不動,似乎在觀察,在傾聽,直到確定了船上再無危險之后,才終于有了動靜。

  一只手,那是一只別樣蒼白而又浮腫的手掌。

  手掌自水面揚起,搭上了濕滑的船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借力的,只聽水花一聲擊打,這黑影整個人自水底躍起。

  “砰!”一聲悶響,一個披頭散發,渾身狼狽不堪的黑影,重重跌落在了早已破破爛爛的甲板上。

  他四仰八叉仰躺在船上,又是一個激靈,手腳并用,身姿極為丑態的一個翻身,趴在船面上抬起了頭顱,一雙尚警惕萬分的眼眸立刻掃向四周。

  仿佛這艘船四周有著什么洪荒巨獸正在捕食他一般,他不敢發出一絲動靜,豎起耳朵,屏氣凝神仔細觀察四周每一絲最微小的動靜。

  毫無動靜。

  但他依然不敢妄動,他的眸光開始死死盯著一個方向,前方大概百米處,也有一艘船在隨波逐流。

  他盯著那艘船久久不動,到自己實在支撐不住抬頭的動作之后,他才終于微微放松,微抬的頭顱,似乎再也支撐不住抬頭的動作,逐漸變大的踹息聲中,他努力一個翻身,再次橫躺在了船面上,仰面望著星空。

  夜色下,他的胸脯激烈起伏,他的呼吸粗重,嘴里發出了一聲似慶幸,又似苦澀的低聲呢喃:“看來是走了,他不可能繼續留在這里,總算是逃過一劫……”

  他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望著天空的月亮,只是海天一地,單單憑借月亮的位置,難以準確預判時間。

  但他覺得,戰斗結束到現在,時間應該很長了。

  因為他在海面上一直飄到已經實在堅持不住了才現身,即便海水冰冷徹骨,即便他早已是重傷之身,但他堅持幾個小時還是沒問題的。

  或許不久之后,天就要亮了。

  休息了許久,終于緩過了一口氣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逐漸開始刺激他已然恢復的嗅覺。

  眼神微動,似才意識到了什么,蒼白的手掌在甲板上微微一抹,再抬起手至眼前,月光下,手掌鮮紅……

  他眼神一變,連忙起身,目光朝著身邊望去,隨之眼眸爆縮,早已蒼白的面色,更加無了人色。

  尸體!

  破爛的甲板上,到處都是尸體。

  不過讓他如此大反應的不是這些尸體,而是入目所見,數十條一動不動的身影,皆只有軀干,脖頸以上,全部空空如也,只剩鮮紅。

  “該死的畜生!“他只看了一眼,他便抬起目光,轉頭望向了遠方,眼中強烈的恐懼與悲憤共存,聲音咬牙切齒。

  但下一刻,面色又是一變,手腳并用連忙從甲板上爬起,身形踉蹌后退,掩身于船身一塊暗處,蹲在地上盯著這些尸體,一動不敢動。

  直到躲在暗處,將這些尸體一具具再看了個仔細,確定所有人都已經沒了頭顱,不可能有人埋伏在尸體之中,他方才再次松懈一口氣。

  緊接著,再次開始喘息,想到,也對,若他們還沒走,只怕自己一上船就危險了。

  渾身浸透的身體,隨著海風吹拂,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嘴角的血跡早已被海水沖刷,先前的濕潤此時則快速干枯。

  放松了下來,一切感官皆在快速恢復,嘴里驟然覺得干渴無比。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隨之踉踉蹌蹌起身,在船上尋覓水源,然而最終卻一無所獲。

  很明顯,船上的淡水都被帶走了。

  “魔頭兇殘!”他剝開了面前遮擋的散發,一張蒼白老臉露了出來,原來此人竟是那被墨白最后一擊打飛入海的劉世元。

  受了墨白最后一擊,他竟然沒死!

  并且躲過了竹葉宗師們的補刀,單憑這點,就足以說明他確實強大,名不虛傳。

  劉世元虛弱中卻是臉色猙獰陰沉,握了握拳頭,想要發火,卻又無奈的放下,此時的他早已連站起來都吃力,哪里還有力氣發火。

  重新在船上坐下,舔了舔嘴唇,再說身上摸索一陣,最后竟在懷中摸索出一個小小丹瓶,只是拿出來一看,卻見丹瓶口已經破碎,里面只剩下一些海水,丹丸早已沒了蹤跡。

  眼里又是一惱,狠狠將丹瓶砸了出去。

  此時的他,似乎心性很不穩定,身為宗師,卻連喜怒都無法控制。

  這……怕是道心都被墨白給打碎了!

  可他自己似乎并沒有發現,長長吐出一口氣,目光在四周繼續尋摸,最后望向了那些尸體。

  微微猶豫之后,便爬起身來,來到那些早已被斬去首級,密密麻麻擺放在船頭處的尸體身旁,開始一個個在他們身上摸索。

  或許是運氣好,還真被他摸索出了一些東西。

  從一個上清山的宗師身上,取出一個丹瓶,同樣也被打碎了,但此人與他不同,未曾被打下海,雖然丹瓶碎了,但他卻在他身上一陣摸索后,尋到了一粒雖然帶著血,卻還完好的丹丸。

  略微辨認了一下,他臉上當時便是一喜:“果然天不絕我,竟是歸元丹!”

  若墨白在此,怕是能夠想起,當年他的命就值幾粒歸元丹而已。

  劉世元不顧其他,吞服丹丸,立刻開始療傷。

  歸元丹的確乃是無上寶藥,才服下不久,便只見他身周逐漸熱氣蒸騰,呼吸慢慢綿長。

  片刻后,他睜眼,眸中稍微亮了一些,但卻有遺憾一閃而過,微微搖頭,臉色又陰沉下來:“傷太重了,一粒歸元丹頂不了大用,必須立刻閉關療傷,否則恐怕后患無窮!”

  抬起頭眺望四周,一片幽暗,他又盯向了對面那艘船,其實還是有心過去查探一下的,但傷實在太重,他知道自己禁不起折騰了,否則也不會冒險上船露面。

  想了想,還是覺得,墨白不可能繼續留在這里,這畢竟是旗蠻出入的地方。

  想到旗蠻,劉世元眼中微閃,又低頭在身邊看了看,目光定在了一個火折子上。

  他拿起火折,目光望向遠處,略微沉吟,嘴角低聲呢喃:“那魔頭將我道門眾修士殺了個雞犬不留,臨走時還一一補刀,砍下首級,以那魔頭如此之兇殘,怎可能沒拿下我的頭顱便走?是以為我已葬身海底了?還是傷勢過重……”

  想到這里,他眼中一抹兇狠閃過:“他乘小船離去,速度快不了,此時釋放信號,讓旗蠻圍追堵截,定能讓這魔頭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這里,他豁然握緊了火折子,抬手便要點燃,尋物點燃,以火光為信號。

  他很清楚這片海域之所以,從戰斗開始就再沒有巡邏船過來,那是因為他們道門在制衡,不允許旗蠻靠近。

  此次來人,其實不止船上這些,還有著數位宗師,正在岸上與旗蠻宗師相制衡!

  旗蠻不允許他們全部入明珠境內,以防他們作亂!

  他們也同樣不允許旗蠻過來搞事,以防他們作亂,此刻這片海域上的諸多巡邏船都在道門中人的監督下,散離了這片海域!

  一旦旗蠻有不軌舉動,他們將會立刻發信號,讓這邊撤。

  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旗蠻自然不可能拒絕這樣的好事,既不用出力,又能殺了墨白,何樂而不為。

  至于暗地里的手段,雙方都不可能大意,皆有完全防范。

  原本殺了墨白之后,他們也不會去明珠,只會釋放信號讓旗蠻過來收拾殘局,承擔殺了墨白的大功勛,他們則直接撤離,帶著墨白的首級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場交易,對旗蠻來說,既能對付墨白,又完全沒有損失,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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