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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來,給你坐

  站在門口,等了好一會,都不見里面來人通傳他覲見。

  墨白也并不著急,他很清楚,此刻張邦立一定是在向定武帝匯報他方才說過的那番言論。

  并不見他臉上有什么惶恐之色,他既然當著張邦立的面說出來,那當然不會指望張邦立會替他在定武帝那里隱瞞。

  事實上,他那番話本來就是說給定武帝聽的。

  忽有腳步聲傳來,墨白看去,只見一內侍輕手輕腳,臉色明顯緊張,快步過來,壓著嗓子道:“殿下,陛下傳您入內!”

  見他如此小心謹慎,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墨白心知定然是定武帝發雷霆之怒了。

  整了整衣衫,墨白抬腳入內。

  才走幾步,便見張邦立也從內殿出來了,見到墨白,他眼神豁然收縮,嘴唇顫了顫,卻終是什么也沒說,滿臉復雜的低下了頭,與墨白錯身而過。

  見他模樣,墨白眼中閃了閃,抬腳入內殿。

  內殿中只有定武一人坐在上首,雙手平撐在桌上,腰背挺直,目光冰冷,盯著門外正走來的墨白。

  墨白入殿后,內侍當即退了出去,獨留他一人。

  墨白抬眼,沒在意那眼神里的憤怒,卻先是看了一眼定武帝的氣色。

  不過此刻定武臉上只剩下鐵青之色,墨白根本沒辦法通過望色查知他身體情況,躬身,下跪行叩禮,沉聲道:“兒臣叩見父皇!”

  沒有聽到定武帝回應,卻有“噠!”的一聲輕響在身前傳來。

  墨白微微抬頭,只見眼前地上,多一個紅色小本。

  墨白沒動那小本,抬起頭來看向定武帝。

  定武帝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見墨白抬頭,陡然抬起右手,沖著墨白身前的小本一指。

  并非指向墨白,而是墨白身前那紅色小本,他臉色鐵青,眸光陰郁,手指在小本上點了點。

  墨白沉默著伸手拿起那小本,緩緩直起身來,眸光看去,頓時印入眼簾的是一個顯目的“密”字。

  很明顯,這是一道直呈天子閱的密折!

  墨白眼簾波動了一下,沒有打開,再次抬起頭來看向定武帝。

  定武帝嘴角忽然浮起一抹冷笑,聲音并不大,卻寒意滲人:“看看吧,不過區區一道密折而已,對你堂堂明王尊來說又算得什么秘密?”

  這壓抑著無盡憤怒的諷刺,墨白沉著臉聽完,并沒有立刻還嘴。

  望著手中密折,沉默稍許,終于還是應了一聲:“是!”

  隨即,翻開了這道密折,只見其中內容,赫然便是他先前在張邦立面前所說過的那番話,正是有人力勸定武帝在道門之事上作梗的折子。

  墨白顯然已經早有心理準備,臉色并無慌亂,只是低著頭,將折子一字不漏看完。

  最后再看了看批閱!

  空白!

  定武帝并未就此道折子做任何指示,墨白緩緩放下手中密折,抬頭看向定武帝。

  定武帝又盯著他半晌,才緩緩問道:“看完了?”

  “看完了!”墨白垂下眸光,沉聲回道。

  “有沒什么想和朕說的?”定武帝身形微微晃了晃,似乎想要起身來做什么,但卻又忍住了。

  “上此折者,若非本乃庸才,便必是包藏禍心之輩。其言看似道理分明,實則乃禍國之策……”墨白低眉順目,聲音低沉。

  然而話還沒說完,上首定武帝,卻陡然一拍桌子。

  “啪”的一聲巨響,墨白聲音戛然而止。

  “你知道,朕問的不是這個!”定武帝緩緩站起身來,強壓怒火,緩緩道:“這道密折送到朕手中,便被朕當即壓下,從未示于人前,就連張邦立都不知道這折子的事。你居然早已了如指掌,明王殿下……你了不起啊!”

  定武帝說著話,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墨白:“不用跪了,起來吧,朕知道你早已不愿跪朕,如今這里沒有外人,你便無需裝模作樣了!”

  “兒臣跪君父,于國法人倫,皆乃理所應當,兒臣乃是真心禮敬父皇!”墨白跪直身形,抬起頭沉聲道。

  “君父?”定武帝眼神卻越是冰冷:“你堂堂明王尊本事多大,這天下九州,皆在你雙掌之中,如朕這般昏庸無能的君父,能被你明王尊放在眼中?”

  說到這里,他抬起腳步,移到椅子邊,手扶著椅背,看向依然跪著的墨白:“來,你過來,朕今日便把這椅子給你了!”

  墨白沒有抬頭去看那把椅子,他低著頭,聲音低沉:“兒臣不敢!”

  “不敢?”定武聞言,忽然從桌子后面,幾步竄到墨白面前,雙手猛的抓住墨白衣領,一把就要將他從地上獰起。

  聽著他粗重的呼吸,墨白連忙壓制體內條件反射的罡氣,不敢做絲毫反抗。

  被定武拽著幾步便拖到了那龍椅面前,將墨白狠狠摔向龍椅。

  定武憤怒之下,力度奇大,若是換了一般人,怕是真要被摔坐在龍椅之上。

  可墨白自然不會,在被他摔出去的一瞬間,便連忙避開了龍椅,身形一閃,遠離了暴怒之下的定武帝,直接退到了墻角處。

  “你不是覺得朕是昏君嗎?你不是想要這椅子嗎?朕今日便給你,給你坐,你為何不坐?”定武暴怒低吼。

  卻見墨白逃開,心中怒火更是越發膨脹,竟雙手拎住椅子,就想朝著墨白砸過去。

  見他如此,墨白卻是面色微微一頓。

  “嗨……”只聽定武帝一聲低吼,臉色漲的通紅。

  然而,那龍椅卻是紋絲不動……

  定武帝暴怒的氣息豁然一頓,眼神呆滯了一剎那,竟回頭看了一眼墨白。

  只見墨白站在墻角,臉皮微微抽搐。

  “給我起!”莫名的,定武帝怒火更甚,直接怒吼出聲,雙臂陡然一震,再次用力。

  嗯,皇帝坐的椅子……分量真的不是一般。

  即便這把椅子不是金鑾殿上那一把,但也雕龍其上,最少也是兩百斤上下!

  毫無疑問,定武帝雖然也才五十幾許,但身體并不好,這把椅子他恐怕是真的搬不動!

  墨白已經低下了頭,不去看他。

  可這一刻,殿內的氣氛有些不自然。

  詭異的平靜持續了半分鐘左右,定武帝忽然松手,面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紫,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他惱羞成怒,狠狠一腳將面前的御桌給踹翻在地。

  “轟!”的一聲爆響,殿中當即一片狼藉。

  緊接著門外忽然沸騰聲響,墨白豁然回頭,只見一道道身形疾閃,剎那朝著這邊奔來。

  更遠處,更有整齊的腳步聲在行動。

  “出去!”突然,定武帝大喝出聲。

  來人瞬時退去,墨白眸光微瞇,望著褪去的人等之中,國朝真人那一閃而逝的身影。

  場面再復平靜,定武帝呼吸沉重,經過這番發泄,他怒火似乎平復了一些,卻似乎有些累,又慢慢回到椅子上坐下,再次將目光鎖定在了墨白身上。

  眼神卻依然危險:“告訴朕,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墨白從墻角走出來,看著那滿殿狼藉,微微沉默,躬下聲,將桌子慢慢扶了起來,恢復原位。

  又將地下的東西一件件撿起來,在桌上擺好。

  定武帝眸光始終鎖定在他身上,卻也任他做著這些并未出聲打斷,只是至始至終,他眼中的危險光芒從未松懈半分。

  待也一切收拾完畢,墨白才與他隔著桌子站在對面,沉默了稍許,才開口道:“陛下明鑒,兒臣曾對父皇說過,絕不行謀逆之事。”

  “也對,朕倒是忘了,你的確曾當著朕的面說過,即便你要坐朕這把椅子,也無需從朕手中接來,當時朕還以為你只是年輕自大,性情叛逆罷了。現在看來,你倒是當真言出必行。”定武眸光中再次火光忽明忽暗:“是啊,你要皇位,又何須朕讓你坐?只要你想,朕便是不讓,又能如何,朕不示人的密折,你可以不動聲色之間就了如指掌。朕這條性命,恐怕也只等哪一天,一覺醒來,便會有人送到你面前吧!”

  “兒臣縱使天大的膽,也絕不敢行此天理不容之事!”墨白再次跪下。

  然而,定武卻是忽然身形前傾,眼中火焰陡然暴漲:“你是在告訴朕,你只是不敢,而不是做不到對嗎?”

  顯而易見,這一次定武是當真被徹底激怒了,此刻的他就如一頭受傷的獅子,敏感而又脆弱。

  墨白任何一句話,他都能立刻尋找出對自己不利的一面。

  “父皇,兒臣知道,現在無論如何解釋,您都不會相信。但請父皇三思,兒臣有何理由要行悖逆之事?”墨白沉吟良久,終是開口道:“兒臣走到今天這一步,皇室宗親恨我,滿朝臣工厭我、軍閥體系更是恨不能殺我而后快,若父皇不測,這天下將頃刻而亂,風暴來時,恐怕首當其沖的便是兒臣,若此,兒臣反之為何?自尋死路嗎?”

  這一次,定武帝面色頓了頓,事實上,墨白落到這種境地,又何嘗不是他有意為之。

  也正因如此,即便墨白忤逆,即便始終有人挑撥,他對墨白不喜至極,但卻也依然容忍墨白到了今天。

  這其中是有墨白于他目前局勢有益的原因,但若墨白的存在當真會危及他的椅子,那他的選擇,絕對是斬!

  腦海中只是遲疑了一瞬間,定武再次臉色難看起來:“哼,這么說,還是朕冤枉了你,那你告訴朕,朕的密折,你是如何得知?你在朕身邊埋了釘子是嗎?說,是誰?”

  墨白抬頭,眼神清明:“若兒臣真有這么大本事,眼線能埋到陛下身邊,又豈會讓母后在宮中遭人暗害?”

  “啪!”定武惱羞成怒,又是火起:“別給朕東拉西扯!”

  但很明顯,墨白這句話還是有用的,他眼底火焰之中,確實有遲疑在閃,別的不說,墨白對皇后的孝心,他還是能看的見的。

  而且,他也確實想不通,近幾年來能夠出入他身邊的人,并沒有換上多少,要說會背叛他,投向墨白,可能性太少。

  他已經仔細思索過這兩日間,有機會接觸到密折的人,卻實在難以確認究竟是誰,但心里還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將身邊的人清洗一番。

  可下人好動,這幾日來,也有臣工來此與他奏對,雖然看似沒機會接觸到密折,但也未必其中就沒有貓膩,可他總不能對臣工也下手。

  “兒臣能夠得知這事,并非是從父皇這兒獲悉的。”直到鬧完這一通,墨白才開始正式回應此事,畢竟人在暴怒的時候,你說什么他都未必聽的進去。

  “嗯?”定武帝瞇起了眼睛,盯了一眼那折子:“徐鳳德?”

  墨白搖頭:“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上這折子的人是誰,直到方才看過折子之后,才知道是御史官徐鳳德所奏。”

  “你究竟什么意思?”定武帝有些沒耐心了。

  “兒臣雖然不知道徐鳳德是誰,但卻知道這封折子是怎么來的,徐鳳德雖然是上折人,但他的背后卻是道門那幾位!”墨白眼神也微微瞇了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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