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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未必是軍閥

  “是誰竟如此膽大,敢在宮中對胡慶言下手?”終究還是關心自己皇孫的安危,太后不再提讓林素音進宮一事,反而眉目威嚴問道。

  墨白搖頭道:“是誰下的手很難說,表面上看起來,林氏、胡劉張三位大帥,包括旗蠻等國朝敵對勢力,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哼,這些亂臣賊子,先帝在時,焉敢如此放肆。”太后面露怒色,但眼中更多卻是悲哀。

  墨白對這話,其實并不認可。

  國朝早就式微了,先帝在時,也并非就沒人敢冒犯皇威。

  當年,上清山在明王喜宴之時,兩名法士弟子便敢對堂堂一國皇子親王下狠手,難道不比今日之事更讓皇家顏面難堪?

  當然,這話墨白自然不會說出來,太后心念先帝,如今人已經去了,墨白又何苦反駁,讓她心傷?

  一旁老宮女卻是聽出了墨白話中似有他意,不禁開口問道:“殿下,您方才說表面上看來如此,莫非殿下心中對此事有其他看法?”

  看得出,她比較關心這一點,胡慶言是在宮中出事的,她也怕太后的安全會受到威脅。

  墨白眼神微閃,卻又搖頭道:“事發突然,我也說不準,只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古怪?”太后也側目看向墨白。

  墨白點點頭,沉聲道:“雖然所中之毒,來自于西南地區,將目標指向了軍閥,可兒臣總覺得,這事未必就是軍閥的手,現今局勢下,他們不應該會對胡慶言下手,這不合理。”

  “哪里不合理,如今先帝駕崩,新君年幼,胡慶言身為當朝閣首,穩定朝綱的重擔就依托在胡慶言肩上,這些亂臣賊子為了亂我國朝,好行謀逆之舉,對胡慶言下手,乃是理所正當,有何不對。”太后聞言,沉思道。

  墨白卻是眼露遲疑,緩緩道:“母后所言在理,眾軍閥自然是希望國朝亂的,可就算他們殺了胡慶言,又能怎樣?”

  “什么意思?”太后不解,皺眉道。

  墨白道:“殺了胡慶言,朝堂之上的確會亂,卻也只是亂而已,先帝余威尚在,國朝人心尚在,即便是朝堂會亂上一陣,也到不了立刻就要崩散的地步。至少,眾軍閥現在還無力撼動國朝的統治。別說殺了胡慶言,就算他們將四大輔政大臣,甚至連同老九一起都給殺了,國朝也不可能立即倒下。”

  “慎言!”此言一出,太后臉色當即大變,連忙看看左右,低聲喝道。

  “母后放心,沒人能在兒臣面前行隔墻有耳之事!”墨白連忙安撫道。

  “便是無外人,你身為皇家親王,這般話語,又豈能如此宣諸于口?”太后想到墨白如今修為高深,稍稍松了口氣,但還是沒忘教訓一番。

  “母后教訓的是,兒臣一定注意。”墨白自然不會頂嘴。

  太后也不可能真的責罰他,只是又嚴厲教訓了他幾句。

  待太后氣消,墨白才繼續接回話題道:“總言而之,國朝如今氣數還在,軍閥勢力一時還推翻不了國朝。當然,他們就算暫時推翻不了國朝,也肯定會趁這次機會,在國朝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聽到墨白這么說,太后和老宮女的臉色都不好看,畢竟他們一輩子生活在國朝,終究還是以國朝為家的。

  墨白倒是聲音平靜,看向太后:“在兒臣看來,不管他們怎么鬧,都必然是把持一個宗旨,沉重打擊皇權威嚴,繼續消耗國朝元氣,以及增強他們自己的實力。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必將圍繞這三點進行。”

  太后想了想,點頭道:“不錯,當是如此。”

  墨白點頭,繼續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殺胡慶言,或者說沒必要殺胡慶言?”

  “嗯?為何不能殺胡慶言?”太后有些沒反應過來。

  墨白伸手,從桌上拿過四個茶杯,將其中三個放在一起并列,說道:“母后請看,這三只茶杯,分別代表德王、瞿國昌、與張邦立。”

  說罷,又拿過一只,單獨放在一邊:“這只便是胡慶言。”

  太后和老宮女對視一眼,不知道墨白什么意思。

  太后道:“在本宮面前,你還要賣關子?”

  “母后莫急!兒臣最笨,如此只是想讓母后看的更明白。”墨白苦笑一聲后,才接著道:“母后,這四位便是先帝為新君挑選的輔政大臣。德王、瞿國昌、張邦立,他們三人雖然各自有立場,但有一點是共通的,他們都依附于君權才能顯赫。”

  太后點點頭,眸光轉向代表胡慶言的那只杯子。

  墨白將其拿起,握在手中:“胡慶言與他們三人不同,如今的他權傾朝野,在現階段可以說,就連老九都不敢得罪他,甚至還要好生安撫,看他的臉色行事。這對于一個君王來說,肯定是不甘心的,可以預見,只待老九能夠順利登基,必然就要從胡慶言手中奪權,若胡慶言當真忠心耿耿,淡泊名利,那還罷了。否則,但凡胡慶言稍有戀權不放的心思,這權臣幼主,怕是免不了要一番惡斗。”

  說到這里,墨白將那杯子放下,與茶壺壺嘴相對,口中道:“以史書為鑒,少有權臣能甘心放下權利,歸還弱主,即便有,也大都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偃旗息鼓。故而,這胡慶言將來怕也免不了成為新君親政最大的阻礙。”

  墨白抬頭,目視太后:“若我是軍閥,想要打擊皇權,并消耗國朝最后僅存的元氣,便不會殺胡慶言,不但不會殺他,反而還會盡力幫他打擊瞿國昌、張邦立和德王這三位保皇派,讓胡慶言在朝中一家獨大,權威重到足以鎮壓皇權。如果真能有這么一天,權臣當朝,皇權徹底沒落,軍閥們再站出來振臂一揮,打出清君側,滅權奸的旗號,這大夏五百年江山,才能真正被他們推倒。”

  殿中一片寂靜。

  老宮女滿臉驚駭色,太后卻是死死盯著那只代表胡慶言的那只杯子,眼中殺意浮現。

  墨白也不再多說,這時候,他反而真正開始思考,這次對付胡慶言的究竟是誰。

  起初,他曾懷疑過老九,不過去御書房時,老九滿懷殺意看他的那一眼,讓他否定了這個猜測。

  當時老九應該是有懷疑,這事是他墨白干的,所以才殺意如此之盛。

  老九神情不似作假,再加上墨白冷靜一想,老九應該也知道,現在必須還要胡慶言的扶持才能順利登基,他再沒有城府,也不會在這時候自己屁股還沒坐穩的時候,沖胡慶言下手。

  那又會是誰干的?

  誰又有能力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胡慶言下手?

  不夸張的說,就算是墨白親自出手,也不可能殺得了胡慶言。

  “皇兒,你既明知胡慶言之害,卻還是救下胡慶言,莫非也是出于某種考慮?”忽然,墨白耳邊響起太后的聲音。

  墨白微愣,抬眸看向太后,只見太后目光正盯著自己,一動不動。

  這目光,墨白分不清包含了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太后誤會了,連忙苦笑一聲道:“母后切莫誤會,兒臣救胡慶言可沒有什么異心,方才兒臣之言,只是站在軍閥的角度上來說,軍閥會希望胡慶言能成為亂世之權奸,可于國朝而言,胡慶言也可謂救世之良臣,尤其是當前,若沒有胡慶言鎮壓朝堂,那國朝可是要出大亂子的,屆時,新君能否順利登基,都還是兩說。”

  “哼,休要信口雌黃欺瞞本宮,你方才還說的頭頭是道,現在怎又如此輕易改口?”太后這次真的惱怒了:“你究竟做何心思,還不給本宮從實招來。”

  墨白無語:“兒臣豈敢欺蠻母后,胡慶言對國朝的確重要,否則,先帝又如何會選他作為輔政大臣之首?”

  “嗯?”太后聞言一頓,隨即和老宮女對視一眼后,轉頭看向墨白,緊皺眉頭:“不錯,既然這胡慶言將來必成禍害,先帝難道就沒考慮過嗎?”

  “先帝首先要考慮的是,新君能夠在亂局之下,順利登基,這一點如果做不到,又何談今后局面?所以,不管怎樣,先帝都必須選出一個在朝堂權威深重,又有足夠能力的大臣,來幫新君穩定朝堂內部。即便這個人將來會有威脅,當前也都是要用到的。”

  “當然,先帝又選出三位保皇派,目的也是為了防止一家獨大,讓他們相互制衡,至于今后是如何走勢,還要看君上的能力,先帝能做的只有這么多,我救胡慶言,也是如此,只是因為現在國朝需要他的存在。”

  太后聽罷,又盯著墨白看了好一會,見墨白一臉坦蕩,真好似對皇位半點異念都沒有。

  最終,太后也只是輕聲一嘆,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或許兩者都有吧。

  墨白低下頭,端起茶杯喝水,裝作沒有看見太后的表情。

  實際上,他方才所言并非都是真的,至少在他救胡慶言這點上,他的確是存了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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