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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章 屠王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血眼尸童不敢接近祭壇了,它們的王被囚禁在祭壇當中,這里對它們而言就是禁地。可是對于善于煉尸、控尸的巫師而言,卻是獨一無二的圣地。

  我爸在《萬象經》備注中否定的事情,竟然真的存在。當初那個煉制血眼尸童的術士,就是從囚室的尸王身上拿到了母血。可是誰能想到,真正的尸王竟然會藏在以蠱毒著稱的苗疆深處?

  我再次看向鐵門時,才發覺那扇鐵門明顯超出了普通人的身高,我站在門邊能直接看見囚室情形,換做李冰凝就得踮起腳尖兒,這明顯是為了方便門外看守躲避尸王目光所做的設計。

  墻上的三個機關手柄,肯定可以克制尸王。

  我伸手往機關手柄上指了一下,意思是問李冰凝懂不懂機關。

  李冰凝低聲道:“給我半分鐘。”

  我向對方比了一個小心的手勢,自己慢慢向另外一座密室挪動了過去。這一次,我顯得異常小心,甚至不讓自己腳步發出半點聲響。

  我還沒走到牢門跟前,牢門的鐵欄當中就射出了一道紅芒。我大驚向后倒退了半步,那道紅芒緊跟著停在了距離我鼻尖不到兩寸的地方——那分明就是一條巨蛇吐出來的信子。

  我順著微微顫抖的蛇信向牢門中看過去時,牢門上一尺見方的窗口已經完全被黃底黑紋的蛇頭堵死。

  足有半米多長的蛇信子雖然沒有觸碰到我的皮膚,可我卻覺得蛇信顫動帶起的氣流在我臉上絲絲碰撞了幾次。

  那條幾乎堵住了整座大門的巨蛇也像是對我失去了興趣,側過腦袋沉向了牢房當中。

  巨蛇那雙像是覆蓋著雪花斑紋的眼珠從我眼前掃過之后,我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體型龐大的巨蛇,也不是巨蛇看似冰冷無情卻又無法視物的眼珠;讓我覺得恐懼,真正讓我驚駭的,是巨蛇身后那條長著毒鉤的尾巴。

  那是鉤蛇?

  傳說中的鉤蛇生于洪荒時代,后世神話卻已經不復存在,但是其兇猛卻不在能吞食大象的巴蛇之下。傳說的鉤蛇不僅劇毒無比,而且尾生巨鉤,常年潛伏在水下,用尾鉤將岸上牛馬鉤入水中吞噬。

  《山海經》、《水經注》、《續博物志》中都曾有過記載。但是《續博物志》之后,無論是神話還是傳說,都沒有了鉤蛇的影子,它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能在苗疆看見鉤蛇。

  李冰凝顫聲道:“王兄,那是不是鉤蛇?”

  “要是咱們都沒看錯,就應該是……”我很快就從震撼當中回過了神來,“你說,當初建造這座密室的人,為什么會把尸王和鉤蛇放在一起?”

  “制衡?”李冰凝說完之后臉色隨之慘白。

  我卻低聲說道:“尸王?我看那不是什么尸王,而是某種異種的猿猴。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東西,姑且就稱它為尸王吧!”

  “尸王和鉤蛇應該勢均力敵,把它們放在一塊兒,誰也不敢亂動,否則很可能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所以,它們始終在互相制衡,也維持了這片毒澤的平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片毒澤就是蛇和血眼尸童的天下。兩邊的王者都被囚禁在了祭壇底下,它們才能相安無事,同樣也不會越界而出,跑到蠱坑或者五毒教總壇里攪動風雨。”

  我說到這兒忽然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們想要通過毒澤,就得做出一個選擇。”

  我把話說到這里忽然停了下來。我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我們應該選擇跟兩只毒物其中一只妥協,然后去干掉另外一只。只不過,我不想讓尸王聽見那些話而已。

  因為我懷疑能聽得懂人話的不是外面的血眼尸童,而是監牢里面的尸王。

  李冰凝當然是明白我的意思,她先是指了指鉤蛇的囚室,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和耳朵,然后搖了搖頭。

  李冰凝的意思是應該聯合尸王干掉鉤蛇。在她看來,我們不能去賭鉤蛇有智商,能聽懂我們的話。雖然這世上也有靈蛇報恩的傳說,但是誰能保證對面那條鉤蛇就知道報恩是什么意思?

  我猶豫了一下,回手指了指墻上的機關。

  我是在問李冰凝:機關有什么用處?

  李冰凝指著第一個手閘,比了一個“殺”的手勢,又指向第二個手閘,比了一個“放”的手勢。

  我和李冰凝用手勢交流的時候,一直背對著牢房。等她指向第三個手閘時,我眼角的余光就掃見了門里的尸王。

  它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牢門的邊緣,雙手抓著門上的鐵欄,兩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了我和李冰凝的背影。

  我猛然回頭之下,尸王微微一愣,馬上對我露出了討好似的笑意。

  它看懂了我和李冰凝的意思?

  我幾步走到手閘跟前,抓向第一個機關手柄,門里的尸王忽然一聲怒吼,雙手抓著鐵門連連晃動了起來。與此同時,鉤蛇牢房里也傳來了一聲巨響,碩大的蛇頭再次堵住了窗口,蛇信隨之探出了窗外。

  尸王卻在這時停了下來,伸手指向鉤蛇露出了一絲笑意。它不是想要越獄而出,只是想用事實告訴我,那條鉤蛇是個傻子,你沒法跟它合作。

  我看向尸王,猛不丁冒出了一句話:“我能相信你嗎?”

  尸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才露出了懊惱的神色。它大概是覺得自己表現得越是聰明,我就越不會相信它。

  我看向尸王道:“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只有聰明人懂得取舍,也更容易合作。你說對嗎?”

  尸王馬上笑著連連點頭。

  我指了指鉤蛇的方向道:“怎么才能讓它出來?它的弱點在什么地方?”

  尸王先是指了指自己,又在自己的肚皮上拍了兩下,意思大概是說,只要它出來,就能把鉤蛇給引出來。鉤蛇的弱點就在肚子上,只要能攻擊到對方的肚皮,足以把鉤蛇干掉。

  尸王見我點頭,立刻拍了拍胸脯,又伸出兩只手指比了一個往前走的手勢。他大概是說,出毒澤的事情就包在它的身上了,只要我能干掉鉤蛇,他保證能讓我走出毒澤。

  我似笑非笑道:“我現在只有兩個人,你卻帶著大隊人馬,我害怕呀!”

  尸王明明聽懂了我意思,卻露出了茫然的眼神。它想給我傳遞的信息,無非就是它只能聽明白簡單的話,我說得復雜了,它就聽不懂了。

  我冷笑道:“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只不過是在裝傻。我能幫你,自然也能幫它。如果你想選擇被殺,我不介意去跟鉤蛇好好談談。”

  尸王到了這會兒仍舊是一臉茫然,仿佛聽不明白我說什么。其實它什么都懂,只不過,它不相信我能溝通鉤蛇罷了。

  我對著尸王冷笑了一聲,轉身看向李冰凝:“去,跟鉤蛇談談。”

  李冰凝詫異地向我看過來時,我不動聲色地往自己上衣口袋上拍了一下。

  我知道李冰凝兜里裝著一只鋼哨,那是探神手在禁區當中互相聯絡的工具。

  不是處于深山老林就是深入地下,走入禁區,除了軍用電臺,任何一種通信設備都無法使用。探神手不是沒有軍方淘汰下來的電臺,但是只在大規模的行動中才會使用;普通探神手在禁區當中,都是用特制的鋼哨保持聯絡。

  那種哨子的聲音極為尖銳,具有很強的穿透力,就算隔著幾堵墻也能聽見對方的聲音。探神手本身也有一套哨聲聯絡的暗號,可以表達簡單的意思。

  我還沒來得及學習怎么用哨聲聯絡,就被探神手給踢了出來,但是并不妨礙我了解鋼哨的作用。

  李冰凝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拿起鋼哨走到了我剛才停頓的位置,門后的鉤蛇再次挺身而起,向李冰凝吐出了蛇信。

  鉤蛇好像只對尸王感興趣,發現李冰凝的氣味不對之后,馬上就又趴回了原位。李冰凝卻在這時吹響了鋼哨。

  李冰凝哨聲一起,密室外面馬上就傳來了一長一短的兩聲哨響,大該是上面的探神手以為李冰凝發生了危險,在用哨聲跟她聯絡。

  李冰凝馬上左右挪動著身軀連續吹響了鋼哨。我知道,她那是在用哨聲告訴上面的探神手“自己并沒遇上危險”,來回晃動身形卻是在吸引鉤蛇的注意。

  李冰凝現在的做法就跟印度耍蛇人的手法異曲同工,無非就是吸引鉤蛇的注意,讓鉤蛇擺出攻擊的姿態。這樣一來,鉤蛇看上去就像是隨著李冰凝晃動的身形“翩翩起舞”,至于能不能給尸王造成壓力,還得看后面該如何操作。

  短短幾秒之后,鉤蛇的腦袋果然在牢門背后晃動了起來。

  我雖然是側對著尸王,卻是用眼角頻頻觀察著尸王的表情。

  尸王看到鉤蛇晃動,先是微微一愣,馬上就鎮定了下來,雙手抓著牢門上的鐵欄,把臉貼在門上看向了鉤蛇。

  它害怕了?

  不對,我分明看見了尸王眼中帶著一絲笑意。它是在故意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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