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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八章 藍魅紅殤

  我心中暗道“不好”的時候,藍漠影身上的真氣猛然爆發,將如云似霧的蠱蟲不斷地推向遠處,雙掌輪換著向夏天猛攻了而去。

  夏天帶著絲絲冷笑,身如靈蛇八方游走,絲毫不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

  藍漠影的攻擊看似兇猛,實際上已經是回光返照。

  高手過招,講究的就是心如泰山、八風不動。藍漠影的心卻已經亂了。藍寶兒就是他的軟肋,哪怕僅僅是威脅,也足夠擾亂他的心神。

  藍漠影不斷強攻,是為了拿下對手逼問結果。

  夏天在游動之間又給藍漠影加上了一劑猛藥:“聽過‘師父教徒留一手’的說法吧?難道,我就不能在藍寶兒的身上留上一手?你猜猜,我是沒對她傾囊相授呢,還是在她身上下了禁制?”

  藍漠影一言不發地加快了攻勢,沖霄掌力縱橫呼嘯,四周草木被他連續掀翻而起,兩個人的身影幾乎要被漫天紛飛的泥沙、草木掩蓋其中……

  我伸手按住豆驢:“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藍漠影必敗無疑。你的藥水能讓我堅持多長時間?”

  “也就兩三秒鐘……”豆驢子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我劈過豆驢手里的藥酒,舉過頭頂澆在了自己身上,“幫我!”

  豆驢咬牙之間雙手齊揚,一把五彩藥粉從他手中飛揚而出,我兩腳的力道同時爆發,強行沖進了戰團,手中蔑天刀卷千層浪影,向夏天身后覆蓋。

  夏天卻在我刀鋒臨近的一刻,顫動軟劍彈向了蔑天刀身。

  對方好似柔弱無力的劍身拍向蔑天的瞬間,就仿若巨錘硬悍長刀。蔑天在我手中龍吟四起、劇震不斷,一股股力道向我不斷沖擊而來,我卻雙臂發力,強壓刀身向手指上靠了過去。

  僅僅剎那之間,我雙手的虎口就同時崩裂,淋漓鮮血從我手指縫中迸射而出,蔑天強行往前壓低了兩寸,緊貼著劍身向夏天手掌橫掃而去。

  夏天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拼上雙手被廢的可能橫出一刀,當她想要變招卻為時已晚,握在劍柄上的拇指僅僅與刀尖一觸便崩飛半空,我手中長刀再也把持不住地飛落在地。

  蔑天、軟劍、手指、鮮血同一時間撲落地面,我也開始向后瘋狂倒退——沾在我身上的蠱蟲已經徹底發作。

  鉆心似的劇痛從我身上驀然掀起時,我就像是被人扔進了開水,全身上下劇痛鉆心,卻分不清究竟是哪兒在疼,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壓制身上的劇痛。我僅僅退出幾步,就再也堅持不住地摔倒在了地上。

  豆驢也在這時飛快搶進,手中藥粉揮灑攻向圍繞在夏天身邊的無盡蠱毒。好似煙霧般的毒粉與蠱蟲凌空相撞之下,竟然發出了一陣陣好像是煙花般的爆響。

  我已經來不及去看兩人毒物對拼的結果,拼命支撐著身軀看向了夏天。我故意斷開對方的手掌,就是想讓蠱蟲見血反噬,沒想到蠱毒不僅沒有弒主,反而更加狂暴了幾分,僅僅兩次碰撞之后就將豆驢逼到了節節敗退的程度。

  豆驢一直退到我的身邊才停了下來——他已經沒法再退,再往后一步就得把我暴露在對方的蠱蟲之下。豆驢拼命遮擋著我的身軀,各種藥粉輪番揮灑,抵住夏天,半步不退。

  我們兩人岌岌可危,藍漠影和葉尋一前一后同時攻殺而來。

  夏天縱聲長嘯之間,沾滿了蠱蟲的軟劍脫手而出,猶如寒星追月般直奔葉尋而去。

  葉尋不退反進,將長刀豎在胸前劈斬而出。刀鋒、劍芒凌空撞擊之下,三尺長劍在葉尋血眸的撞擊之下寸寸崩斷,漫天蠱蟲卻如霜似雪般往葉尋身上覆蓋而去。

  我眼看葉尋周身鮮血飚飛,他卻還在步步逼近,往夏天身邊強攻而去。

  葉尋被血染紅的刀光豁然暴起之間,藍漠影卻在葉尋身側急掠而過,罡氣滿布手掌穿過漫天飛舞的蠱蟲,拍向了夏天胸口。對方竟然不避不閃地迎向了藍漠影的掌風。

  藍漠影落掌之間,夏天緩緩倒地,原先被她控制的蠱蟲紛紛落向方圓十幾米的草坪,染成了紅藍相間的顏色。

  藍漠影伸手抱住夏天半跪在蠱蟲當中:“你是故意的?”

  夏天的口鼻當中已經涌出了鮮血,卻虛弱微笑道:“反正都是要死,死在你的手里,不是更好嗎?”

  “圣教敗亡,教主必須以身殉教。從你們殺出秘境,我就知道圣教離敗亡之日不遠了。可我還是想要放手一搏,就算搏一絲希望也好。”

  其實,仔細想想,夏天從找過來的時候,大概就已經萌生了死志。

  她花了幾年的時間布局,五毒教卻在這一戰之下精英盡毀,也失去了繼續繁衍的根基。就算她帶著殘余弟子撤離,五毒教也絕難東山再起。

  搶奪秘術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以夏天的聰明,看到狐媽出手鎮壓四大宗師,就看清了眼前的死局。她最后出現,只不過是抱著萬一的希望而已。

  她與藍漠影纏斗越久,這種希望也就越發渺茫。隨著時間流逝,她唯一希望的就是死在藍漠影的手里。

  夏天微笑著看向藍漠影:“你相信我喜歡寶兒嗎?”

  “我信!”藍漠影鄭重點頭。

  夏天微笑著指了指地面:“這些蠱蟲是送給寶兒的禮物,也是我最后培育出來的蠱蟲‘藍魅紅殤’。本來我希望有一天能在飛舞的蠱蟲當中與你共證白首。現在這樣也好,能死在你懷里也好。”

  我默然看向紅藍交舞的蠱蟲,心中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藍魅紅殤!

  藍色的蠱蟲帶著無盡的魅惑,紅色的蠱蟲不就代表著逝去的夏天?

  夏天恐怕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夏天輕聲道:“鉤蛇的毒尾,在我身后的背包里。寶兒一直想要一件趁手的武器,那條蛇尾正好適合她,等她長大了就能用了。”

  夏天掙扎道:“我沒對寶兒下手,你相信嗎?”

  “我相信!”藍漠影再次點頭。

  夏天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算是你的女人對嗎?”

  藍漠影鄭重道:“你是我的女人!”

  夏天終于露出了笑意:“你也會給我扎一只那樣的花環?”

  “我會!”藍漠影的聲音里帶起了沙啞。

  “謝謝!”夏天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最后一代五毒教主在荒山當中與世長辭,她沒能再建五毒教的神話,卻死在了自己心愛男人的懷里。

  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想到的不是五毒教的存亡,而是在述說她心中的“藍魅紅殤”。

  我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了我爸很久以前說的一句話:

  江湖上的成成敗敗、是是非非,沒人能說得清楚。

  你要的是千古霸業還是悱惻纏綿,只有心中自知。

  我爸當年說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可我總覺得他和藍漠影有些相似。

  我還在看著藍漠影出神的時候,豆驢輕輕碰了我兩下:“走吧!給他們留點空間。”

  我們三個默不作聲地互相攙扶著從山坡上退了下來,把那里留給了藍漠影。

  我返回駐地之后,第一時間找到了安然和洛芊芊,只對他們說了四個字:“夏天死了。”

  洛芊芊呆立了半晌之后才雙手掩面失聲痛哭。

  安然好像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坐在原處一直沒有說話。

  我輕輕關上房門,讓豆驢把我扶到隔壁的屋里替我和葉尋處理傷口,自己悄悄運起了地聽神通。

  不是我的好奇心太重,而是我實在不放心安然那個家伙。

  葉尋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放心,安然上次會把人領進來,是因為他的師門。現在師門不在了,安然不會再做傻事。”

  我搖頭道:“我不是擔心安然會為師門尋仇,而是在擔心洛芊芊。”

  “你沒發覺洛芊芊比起安然更在乎五毒教?安然最多只能算作五毒教的蠱師,洛芊芊卻是五毒教徒。當一個人的信仰達到極致的時候,他們能忘記一切,心甘情愿地以身殉教。這才是宗教最為可怕的地方。”

  豆驢的眼睛頓時一立:“你是怕洛芊芊攛掇安然找你們報仇是吧?我跟你說,你和葉尋對洛芊芊都已經夠忍讓了,她要是再來這么一出戲,你們不動手,我都得出手弄死她。”

  我無可奈何地看向了豆驢:“要不是有安然,洛芊芊早就死了幾回了。你可千萬別說什么‘兄弟如手足,老婆是衣服’的屁話。這話在古代有用,在現代沒用。”

  古代的女人只不過是男權社會的附屬品,為忠孝仁義殺妻的事情不但不是罪過,還會受到大力的褒揚,甚至廣為傳頌,也沒人會在乎殺妻證道的人心里究竟作何感想。

  我和安然是兄弟,但是也沒有非要讓他拋棄洛芊芊的權力。這件事情,最后還得看安然的決定。

  葉尋也沉聲道:“安然的事情讓他自己處理吧!但是,洛芊芊敢再對不起安然,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能看出葉尋的認真。他一認真起來,確實有幾分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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