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二十八年六月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納采、問吉。
這一天,是大楚朝四公主宜昭出降時將軍府的日子。
辰時,外面天已然大亮。
樂兒還在熟睡,臥室里放了冰盆,涼爽而舒適,她睡得十分香甜。
以范嬤嬤為首的嬤嬤奶娘們前一晚就坐不住了,見公主這會兒還在睡心里著急,直接上前叫起。
“公主!”
“公主快起來!”
以前范嬤嬤總是壓不住樂兒,經常因為管得寬挨訓。
現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畢竟公主大婚,誤了吉時可是掉腦袋的事。
叫了幾聲見公主還沒動靜,范嬤嬤壯著膽子直接將樂兒身上的薄被掀了起來。
“公主!”
“公主您快起來!”
另外兩個嬤嬤見范嬤嬤都上了,自己也壯著膽子上前。
“公主!”
“公主您要是再不起可要誤了吉時!”
經過三人不屑的努力,樂兒終于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怎么回事,你們吵什么!”她有些不耐煩。
范嬤嬤笑道。
“公主,皇后娘娘昨兒親自交代,讓您務必辰時就起來梳妝!”
“待會兒娘娘就來了,您也趕緊起來吧!”
樂兒臉上不耐煩的神色漸漸淡了些。
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然后緩緩起身。
接下來就是洗漱更衣,然后梳妝。
這期間,鳳語閣里人越來越多。
夏如卿帶著四妃先到,之后宗室里的幾個德高望重的老王妃以及誥命夫人等等都陸陸續續到來。
以往清清靜靜的鳳語閣這會兒滿滿都是人。
大家喜氣洋洋地聚集在一起,說著各式各樣的吉利話。
“聽說時小將軍小小年紀就跟隨父親在西南立下戰功,一看就是朝廷棟梁!”
“是啊,像這樣文武雙全的孩子可不多了!四公主好福氣!”
“哎瞧你說的,應該是那時小將軍有福氣,能娶回咱們的四公主,這福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對對對,哎你瞧我這張嘴,可真是老糊涂了!”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一時間鳳語閣里歡聲笑語。
經過半個時辰的精心打扮,樂兒的妝容已經完成大半,只剩下梳頭禮。
夏如卿看著女兒換上大紅的織錦嫁衣,眼淚差點兒就奪眶而出。
‘過了今天,樂兒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啊!’
‘她不能再住在宮里,不能再膩在自己身邊,她身邊會有更重要的人去陪伴,而自己……只能遠遠地看著她,時不時地見一見,再不能和以前一樣了!’
想到這些她心里就像堵了團棉花。
高興又辛酸,難過又期待,百種滋味聚在心頭,心情難以描述。
“娘娘!”
一個全福人也就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妃長輩,恭敬地喚了她一聲,遞過來一只描金檀香木雕花的匣子。
“吉時快到了,該行梳頭禮了!”
夏如卿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接過匣子,從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梳子緩緩走到樂兒的身后。
看著一身鳳冠霞帔的樂兒,看著馬上要嫁做她人婦的樂兒,夏如卿的心就像刀割一樣。
她腦海里瞬間浮現出她剛出生的樣子。
那時候她還是一個粉粉嫩嫩的小肉團。
怎么一眨眼,就長成現在亭亭玉立,神采飛揚的大姑娘了,怎么就這么快呢。
這十幾年,也太快了吧!當真是彈指一揮間……舍不得,全都是舍不得。
“娘娘?”紫月拉了拉她的袖子。
夏如卿吸了吸鼻子,猛然回神。
“知道了!”
她緩緩抬起梳子,另一手捋起樂兒及腰的長發,口中輕緩地念著。
“一梳梳到尾!”
“二梳……舉案又齊眉!”
“三梳……兒孫落滿地,四梳……”
夏如卿說得緩慢,聲音顫抖如鯁在喉。
她費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哭出來。
等十梳梳完,自有負責梳頭的喜娘將樂兒的及腰長發盡數綰起。
這就代表著以后她就是婦人了,就要將頭發全部梳上去,就要盤發,梳婦人頭。
“真快啊!”
她咬著牙感慨。
“母后!”
樂兒也眼淚汪汪。
雖說以前她總抱怨母后管得嚴,可母后有多寵愛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一想到自己不能再住進宮里陪母后,她心里也挺難過的。
“您別擔心,我以后有空就來看您!”
身邊的嬤嬤奶娘宮女們全都抽了抽嘴角。
‘話說公主,您好像也沒什么差事吧,說得自己好像很忙碌一樣!’
‘其實嫁了人以后有多清閑,大家都心知肚明,您連學都不用上了啊!’
夏如卿母女卻沉浸在離別的悲痛中。
她點了點頭。
“哎!”
“樂兒,以后不要任性,要懂得孝順公婆,要常回來看看!”
“還有,你喜歡吃什么,玩兒什么,一定要記得帶走!”
“你喜歡的奴才也可以帶出去,女官什么的母后會給你挑最好的,你大可放心!”
夏如卿一樣樣地交待著。
樂兒忍著眼淚點點頭。
“母后,您也要保重身體,父皇總是咳嗽,您多勸勸,您自己怕冷,多去溫泉宮住著……”
夏如卿眼淚又差點兒奪眶而出,母女倆依依惜別,境況感人。
然而……
身邊的紫月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娘娘,公主府離宮里只有兩條街,眨眼功夫就到了!”
瓔珞也在一旁抽了抽嘴角。
“公主,您進宮連一刻鐘都用不了……”
母女倆同時尷尬。
但是,嗯……出嫁這件事,總歸是讓人憂傷的么。
出幾滴眼淚總沒錯。
母女倆繼續依依惜別,身邊的宮人忍不住掬了把汗。
一番話別之后,吉時差不多快到了。
樂兒也終于被蓋上紅蓋頭,安安靜靜坐在床邊。
夏如卿還沒來得及好好緩一緩情緒,外邊就有太監高喊。
“吉時已到,公主出閣!”
話音剛落,外面人聲鼎沸,腳步聲紛紛亂亂。
片刻后,就有一大波人簇擁著新晉駙馬爺涌進門。
本來已經夠擁擠的內室更加擁擠,氣氛達到了空前高漲。
公主出閣,尤其是嫡出的公主,禮儀格外的繁瑣。
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