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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北方有佳人

  說到這里,程小樓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在這之后就是末一套“九刀半”,這套把子不是很難,其重點同樣押在末尾的大靠“硬搶背”和最后的“跺泥”亮相技巧上。大靠“硬搶背”與短打不同處就在于身披大靠、頭戴盔頭及厚底等,這個技巧也是武花臉必備技巧之一,要領就在空中展開之時“變靠”屏住呼吸用后背落地,完成其中的這一系列動作首先就是要有高度,如果沒有高度那看上去會摔得很狼狽,雖說是摔,但要摔得干凈漂亮,靠旗髯口絲毫不亂。

  再緊接“飛腳”“跺泥”亮相,“跺泥”要有單腿釘在臺板上的感覺。

  之后在高臺上下高,要在兩米五以上的高臺上翻下,翻下時還要保持其優美性和完整性。可想“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這句話的真實性。

  前面大靠完后,最后“火燒”一場是這出戲的結尾,也是戲的高潮。這場主要展示武花臉演員的翻、撲跌摔打技巧,通過合理的運用這些技巧來夸張余洪被燒后的悲慘景象,淋漓盡致地刻畫這一人物被火燒后的種種表現,頭一句“倒板”后出場就是一排跟頭,其不僅為了展示技巧,更是據此展現余洪在火燒中垂死掙扎的情景。

  然而又通過“倒射虎變磕”、“擰身硬搶背”等一系列翻摔技巧來展現他發現自己的發髻、胡須乃至武器、坐騎被燒后慘不忍睹的心理狀態。

  展示技巧的同時要注意舞臺節奏和人物內心的變化,比如念到“這頭上發”時反應要強烈,古人有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這時可以運用京劇程式技巧“擰身七百二十度硬搶背”來夸張這一強烈反應,技巧難度越大越不能急,太急不但效果出不來反而讓人覺得忙亂無序。在這個技巧起范的同時也起到一個領神的作用,來引領觀眾的情緒隨你的動作起伏,如此才能達到最佳藝術效果。

  程小樓滔滔不絕的講了將近十分鐘,才以那出很有代表性的《火燒金樓》為例,盡可能全面細致的回答了對方提出的問題。

  結合《火燒金樓》分析完后,程小樓最后總結道:“生旦凈丑中的凈,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行當,在京劇藝術表演領域的構成中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作為一名凈角演員,小樓以為對各個層面戲迷的審美和習慣都要有準確的考量定位。

  “同時,對提高他們的欣賞水平也要有清醒的認識,隨著時代變遷以及戲迷審美情趣的悄然變化,花臉行當必須心有緊迫感、使命感,必須努力探索,不斷求新求變,努力學習和挖掘更多的優秀劇目,用高度的藝術和技巧的統一,涌現出高水平、高質量的劇目,來贏得戲迷審美欣賞的滿足。”

  說到最后,程小樓自然而然將自己的私貨攜帶了進來。

  說一千道一萬,時代不同,戲迷也不同。

  在那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戲迷的思想很簡單,文化水平低下,會寫自己名字的都屈指可數。

  那個時代,和今天不是本科畢業都不好意思跟人說自己上過學的年代相比,戲迷的構成成分其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對待當代的戲迷,再沿用以前的老一套思維,顯然已經不合時宜了。

  這不光是體現在花臉這個行當,在生、旦、丑這三個行當中同樣如此。

  “好!說的太好了!程老板不愧被譽為京劇創新先驅者,光是剛剛那一席話就讓鳳英如聞暮鼓晨鐘,令小女子振聾發聵。”

  當眾人還沉浸在程小樓剛才這番有理有據,專業性十足,同時又包含了他對京劇創新的理解和看法的剖析時,一道如黃鸝鳴翠般的悅耳女聲忽然從門口傳來,頓時就將眾人從如癡如醉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程小樓條件反射般驀然回首,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名傾國傾城的女子。

  只一眼,他腦海中便下意識想起了那句“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的詩句來。

  除了這一詩句,程小樓再也想不出其他詞句來形容她的美和氣質。

  仿佛,這句詩就是為眼前人兒量身創作的一般。

  “柳老板。”

  “少掌門,您來了。”

  “多日不見,柳老板您還是這么漂亮啊。”

  身后眾人的言語,頓時讓程小樓從呆滯中回過神來。

  不知道為何,他竟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眸子,心跳也不可抑制的快了許多。

  這一刻,他自然也猜出了被一干一線名角兒如眾星拱月般簇擁在中間的人兒,正是有著第一青衣之名的柳鳳英柳老板。

  也正是眼前這位仿佛從畫卷中走出的麗人,幾日前看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將他從纏身的泥潭中拽了出來,讓他一夜之間在梨園之聲上幾首作品的下載量都超過了千萬。

  毫不夸張的說,程小樓能在短短幾日之內成為華國首屈一指的梨園新貴,五首作品下載量已然超過1500萬的一線名角兒,柳鳳英居功至偉。

  在眾目睽睽之下,程小樓兩世為人磨練出的心性都不禁蕩起了一圈圈漣漪。

  “柳老板。”

  真神當面,他只能強自抑制住越來越快的心跳,努力勾出一個自以為最為謙遜有禮的笑容躬身問好。

  “程老板。”

  柳鳳英一雙美目始終停留在眼前少年的臉上,淺笑著輕輕回了一禮。

  “多謝。”

  程小樓又是一禮。

  “不用客氣。”

  柳鳳英再次回了一禮。

  “能與您同臺,小樓倍感榮幸。”程小樓再次躬身。

  “您太過自謙了。”柳鳳英美目含笑的又回了一禮。

  現場這十來位角兒一時間都感覺腦子有些發懵,不是在討論花臉如何才能給觀眾以瀟灑和細膩的美感嗎,怎么柳鳳英一出現,畫風突然間就變了呢。

  眾人甚至還有種奇怪而又荒謬的感覺,程小樓和柳鳳英剛才你躬身我點頭的行禮,好似在成親拜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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