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操建設邊塞的藍圖之中,顯然,高句麗地區是起到了重要作用的,這還是因為交通問題,從賀州運輸炭石至于三韓,東濊,則需要從下方繞過幽州,通過幽州馳道感到三韓,耗時耗力,而到達東濊就更加艱難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遠離廟堂中心的三韓,東濊想要發展起來,是不可能的。
只有兼并了高句麗地區,才能讓帝國東部完全的連成一片,甚至,可以說,整個東部沿海的所有地區,都會成為大漢帝國的一部分,東部再也沒有任何的外來威脅,除非是來自海面,這可以讓帝國減少對東部地區駐軍的減少,會省下很大的財政支出,對于國力的提升是有重要幫助的。
因此,他再三的與張溫發文,希望太尉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高句麗的問題。
張溫卻沒有理會曹操的催促,依舊是不急不慢的一點點壓迫高句麗的活動范圍,他很清楚,目前的高句麗,不過是籠中之鳥,在之前他與扶余的大戰,更是徹底斷絕了他能逃亡的任何可能性,或許他獲得了大勝,讓扶余人再也不敢對他們有非分之想。
可是,這同時也讓扶余人對高句麗的戒備心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僅僅是一支臨時組建的軍旅,便能擊潰扶余最為精銳的部隊,這讓扶余如何不心驚?在這樣的情況下,扶余人在邊界上,做足了準備,不敢說能打敗前來的高句麗人,但是要讓他們出不去,還是能夠做到的。
最為痛苦的,還是當今的高句麗王,他的確是一位才能不錯的君主,他在治政方面,軍事方面,都有不錯的才能,他曾花下重金,來收購大漢的兵法書籍,也曾打探一些大漢名將的事跡,并且學習,不過,他如今的能力,比之這位大漢的“狂人太尉”還是相差甚遠。
大漢曾出現過三位名將,張溫可以算是他們之后的第四位。
張奐是最初的名將,他的軍事才能,更多還是體現在他強大的個人魅力上,只要是他作為主帥,士卒們便能發揮出十成的戰斗力,寧死不退,他可以率領數千人與十幾萬人征戰,而他的屬下都不會有半點的畏懼與退縮,因為此人對士卒極為親善,將士卒視為生子。
因此,他往往以少勝多,屢戰屢勝,最后也是敗在了數量上,他是大漢聲望最高的大將。
之后的段颎,與他截然不同,段颎善奇襲,善險策,他從不在乎勝利之外的任何事,在面對羌人的時候,他能夠帶領士卒,左突右攻,一路孤軍深入,直接抓了對方的大王,讓整個羌人聯盟頓時瓦解,威震天下,在后來面對山越,也是如此。
久久未有動手,動手便是直接除掉了山越的主力軍,其余皆降。
皇甫規,則是勇,或是莽,永和年間,羌人攻三輔,包圍安定,征西將軍馬賢率軍十萬征伐,卻是不克,又中了羌人計策,在射姑山大拜,馬賢戰死,朝中人人驚慌失措,在這個時候,皇甫嵩僅率八百士卒,與羌人血戰,斬首無數,活生生將羌人打的退卻!
如今的張溫,與他們都不同,張溫勝在大局眼光,進軍又極為的穩重,不慌不忙,以最為安穩的方法來將敵人殲滅,這與他平時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不過,正是這樣的行軍部署,打亂了高句麗王的一切部署,他想好的一切謀略,在這樣平穩的蠶食之中,完全沒有任何的作用。
當四路大軍繞過王城的時候,高句麗王只能率領其余的慘軍,龜縮在與扶余的交界處。
“唉....”
渾身是傷的將軍低著頭哀嘆著,到了如今,他們已經近乎于絕望,如今想的不是如何去擊敗漢軍,而是,如何能在張溫的手中保命,年輕的高句麗王牽著馬,看著麾下這支慘軍,他的甲胄沒有半點完好的地方,額頭上也是有幾處的血痕,眼里滿是滄桑。
看著這些低頭哀嘆的人,他也說不出話來。
“諸君不必如此!僅僅幾場敗仗,便讓各位如此喪氣?莫要忘了,我等也曾擊潰過漢軍,還是以少勝多,可見,漢軍也未必不可勝,如今,未戰而喪膽,又是何故?”說出這番話的并不是高句麗王,而是他麾下的一位老臣,老臣花白的胡須,如今也被鮮血染紅,染黑。
聽到他的言語,幾個將軍并沒有言語。
擊敗漢軍,他們當然知道老臣指的是甚么,這漢軍之中,有一支軍旅,五千人左右,人人皆有馬匹,可謂是精銳,不過,令他們驚異的是,在幾場戰爭之中,他們打的這支勁旅滿山亂跑,數百人都能追著他們打!唯一值得陳贊的,就是這支軍旅逃命很厲害。
他們在這張大戰里,起碼被高句麗人擊潰過十幾次,可是,從來沒能抓住過他們一個人,甚至是一匹馬!!
而他們逃亡之后,便會厚顏無恥的叫來同屬的漢軍,這些漢軍就會反追著他們打,到了最后,他們也逐漸明白,這支軍旅,壓根就是斥候,五千人的斥候,就是來打探他們的位置的,根本不是要跟他們作戰的,還喚作甚么驍勇營!呸!無恥之尤!
這支軍旅,被高句麗人冠以“業及可子”的名稱,按漢語來說,便是“懦夫軍”,或者“賤人軍”,而這支軍旅的首領,公孫瓚,也被高句麗人冠以“圖什卡干”的名稱,翻譯過來....便是“兔子將軍”。
“不必多說了....”高句麗王笑著說道,他輕輕摘下了自己的頭盔,看著諸多將領士卒,他的這番舉動,讓這些將領與士卒們都是極為的惶恐,要知道,高句麗的將領,從來就不會再戰時摘下頭盔,尤其是在士卒的面前,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坐在一處石塊上。
“我本以為,我能夠保護我的追隨者們..唉...也罷,也罷....”他忽然笑了起來,溫和的看著這些將領們,說道:“我縱然戰敗,也不能將你們一同拉入地下,高句麗,不能就如此的滅絕在我的手里....”,聽到他這些話,將領們臉色大變,顫抖起來。
“大王,我們還沒有失敗,我們能打通前往扶余的邊界,我們逃到肅慎去,我們還能卷土重來....我這便去率軍攻伐....”老臣說著,便緩緩起身,高句麗王笑了笑,說道:“我一時之錯,卻是使老者勞累了....”,他猛地起身,看著眾人,皺著眉頭,說道:“眾將士聽令!”
“在!”
“令爾等向大漢投降...不可怨恨,不可行兇!”
“這....”將領搖著頭,說道:“寧死也!”
高句麗王忽然拔出了長劍,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抓著劍身,便將長劍刺進了自己的胸口,長劍直接洞穿了他的身子,嘴角溢出血來,雙眼圓瞪,眾人怒吼著沖了上來,將他抱住,高句麗王看著他們,瞪大眼睛,緩緩說道:“獻...出....我的首...級...高句麗不亡!”
隨著他開口,嘴角不斷的冒出血來,最后,他還是倒在了這些將領的懷里。
眾人大哭,卻無可奈何,他們都不忍將他們的大王斬首,束手無策,老臣雙眼通紅,看著他們,說道:“大王不愿高句麗就此絕種,爾等不可違背,即刻便投漢軍,不可作亂...”,他說完,也是如同高句麗王一般,毫不猶豫的將長劍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其余眾人,哭喪著臉,帶著兩人的尸體,朝著漢軍所在的方向趕去,氣氛格外凄慘。
地面微微顫動起來,為首的高句麗將領茫然的抬起了頭,他知道,漢軍的騎兵來了,還是一支規模不小的軍旅,這樣的軍旅,似乎是那位率領精騎,勇冠三軍的呂將軍?他并不知道對方的全名,不過,他還是有過與這位將軍的交戰記錄,那人總是沖鋒在最前,勇猛難當。
就連大王也陳贊過此人,言之他有度遼將軍皇甫規的身影,作戰極勇。
眾人停下了腳步,望著遠方。
漸漸的,遠方出現了一支軍旅,他們打著漢軍旗幟,全數騎兵,冷靜的朝著他們沖了過來,當這些騎兵看到他們的時候,卻忽然出現了一些慌亂。
在士卒之中,公孫瓚瞪大眼睛,大叫道:“不好!有賊人!驍勇營,前軍為后軍!速速去稟告呂校尉!!”,頓時,整個驍勇營頓時轉頭便逃,沒有半點的遲疑,高句麗將領瞪大眼睛,大吼道:“吾等是來投降的!!吾等愿降啊!!!!”
“回來!!”
“你們這群業及可子!!回來呀!!!”
任憑將領如何謾罵,這些人還是逃走了,他呆滯的看著遠去的漢軍士卒,心里卻有些懷疑起了大王的命令,看了看周圍的士卒,無奈的繼續朝前走去,好在,漢軍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沒過多久,呂布率領騎兵趕到了此處,將他們團團包圍,手中長弓更是直接對準了他們。
將領摘下了頭盔,低下了頭。
而公孫瓚則是率領士卒遠遠的看著他們受降,得知他們是要投降的,公孫瓚有些遺憾的嘆息著,唉,早知道自己就不逃了呀!
當高句麗王的尸首被帶到了張溫面前的時候,董卓,皇甫嵩也都回到了營帳里,他們極為的欣喜,這場大戰,總算是到尾了,高句麗王的身死,無疑是代表了高句麗的徹底崩潰,張溫面色還是極為的冷靜,并沒有任何的變化,前來投降的將領,也只有一個請求。
希望太尉能夠不要玷污高句麗王的尸首。
隨后,在交接了士卒們之后,追貴高句麗王,自殺成仁的將領足足有七位。
張溫看到這樣的情況,也是哀嘆了一聲,令之將他們葬,這位高句麗王,也躲過了被張溫斬首的命運。
董卓與皇甫嵩正在興奮的聊著,他們已經在談自己的軍功了,張溫看了看他們,忽然說道:“高句麗王身死的消息,你們不得泄露....”
“嗯??”
董卓大吃一驚,皇甫嵩面色蒼白,張太尉這是想要做甚么?如今高句麗已降,太尉的意思,顯然是不想就這么撤軍,太尉這是要...越是想,兩人便越是驚恐,看到他們這般模樣,張溫無奈的解釋道:“我平生從未有反意,若是對陛下不忠,天打雷劈!”
“只是...來都來了...之后,老夫再也沒有這般機會了...”
張溫瞇著眼睛,說道。
正在此時,呂布與公孫瓚走了進來,看到兩人進來,張溫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夸了夸呂布的英勇,他看著呂布,說道:“還望君派一人,前往雒陽,為我帶來一人,我有重用....”
“遵命!”呂布拱手說道。
董卓與皇甫嵩也被他遣退,只留下公孫瓚一人,他看著公孫瓚,笑了笑,說道:“這段時間,讓伯圭受苦了....”
公孫瓚苦笑著,說道:“不敢”
的確,如今,大漢將士,都不是很瞧得起他,時常以兔子將軍來稱呼他,公孫瓚除了首戰大勝之后,便再也沒有勝利過,屢戰屢敗,已經成為了不少人口中的笑話,他們可不會想公孫瓚麾下都是甚么人,他們只認為公孫瓚不善戰,張溫知道,公孫瓚心里的苦楚,故而安慰。
“驍勇營,比我預料之中的,還要出色...若不是你們發現敵情,在這山林之中,奉先他們也不能如此迅速的把對方逼到絕路上....”張溫說道。
“不敢....”
“我知你心里苦楚,也知你不愿再率領這些人繼續作戰,我也不逼你...你這就去解散了驍勇營罷,我明日再宣告諸將...這次,你立下了大功,我會給你一支真正的精銳...”張溫笑著說道。
公孫瓚卻是抬起頭,有些疑惑的問道:“將軍,我那些...麾下,不知要如何安排?”
張溫笑著,說道:“初得高句麗,這里全然都是高句麗人,我們是不能安然退卻的,伯圭不愿率領他們,我有意將他們留在此處,讓他們成為高句麗之子民,盡快安穩此處....”
公孫瓚皺著眉頭,想了許久,說道:“他們想回到東濊...那里有他們的...”說了一半,公孫瓚又沒有繼續言語了,我不是東濊人,可不能開口便是魚蝦啊...
他抿了抿嘴,說道:“遵令!”
公孫瓚出了軍營,回到了驍勇營的時候,校場上幾乎都沒人,公孫瓚有些惱怒,這些家伙,自己不在,就連訓練都免去了,他有些惱怒的走到了后場,卻看到那些東濊人,都圍繞在了一處,不知在做些什么,有人看到了前來的公孫瓚,高呼道:“將軍來了!”
幾人拿起了物什,跑到了公孫瓚的面前,公孫瓚低著頭看去,那是一釜,還燒著甚么,他的軍侯,笑著說道:“將軍,這是我們在河里抓的魚蝦,想教將軍嘗嘗....可惜,不是東濊魚,等我們回了東濊,定讓將軍吃個夠!將軍,來,嘗嘗,這都是我們所做的...”
他們滿臉的笑容,期待的望著公孫瓚。
公孫瓚心里忽有些復雜,忽然大怒,猛地一腳踹翻了他們的釜,怒吼道:“爾等是要讓我為漢軍之恥麼?!”
“他人都在軍中操練,就你們,在這里煮魚???”
“我從未見過爾等這般之人!!”
“明日之后,驍勇營便不在,我也不是你們的將軍了!都給我滾回東濊抓魚去罷!!”
公孫瓚大吼道,東濊人漸漸低下了頭,笑容不在。
公孫瓚轉身便離開,走出了營帳,閉著眼睛,哀嘆了一聲,來到了張溫的營帳前,遲疑了片刻,還是令士卒前往通報。
“哦?伯圭?”
張溫笑著,問道:“前來何事?”
“太尉!”公孫瓚拱手大拜,說道:“我那些麾下,在異地為奴十載,如今也只想一心返回東濊,太尉能否看在他們的功勞上,放他們返回東濊...?”
張溫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問道:“你來為他們求情?他們有何功勞?可曾與敵人有過一次交戰?若不是你,只怕,他們早已逃回東濊去了...”
“這..”公孫瓚面色復雜,忽然說道:“太尉,我愿率領此些東濊人,繼續作戰,還望太尉應允!”
“你這...”張溫沉思了許久,瞇了瞇眼,他如今的目標,正是高句麗之上的扶余,扶余與高句麗一般,若是想要消滅他們的軍旅,自然還是需要這些斥候,他們打探消息,倒還是好手....
“行...便再留一段時日罷....”
公孫瓚再次走進軍營的時候,整個驍勇營都是有些寂靜,士卒們看到了他,也只是拱手拜見,眼里滿是驚慌,不敢抬起頭,公孫瓚看著他們,無奈的搖著頭。
“爾等這些懦夫....”
“那魚還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