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愧疚的周瑜,法正一臉的無奈,手里拿著天子書信,他只是開口勸道:“公瑾,無礙的,這些事情,天子遲早都會知曉的,無論你說不說,都是一樣,我是不會怪你的,何況,你也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一定會改正的。”
法正認真的說著。
周瑜抬起頭來,認真的說道:“我并不是迂腐,我只是不希望全力追求財富,發展,會讓大漢禮崩樂壞,大漢自古就有與他人不同的,自從圣人教化,吾等以仁義,以道德存于世,故而,未曾會如貴霜那般的上下劃分,視人為畜,也不會像鮮卑那般,父子殘殺,敗壞倫理...”
“我不會因利益而破壞這種大漢精神....”
“禮崩樂壞,所有的道德不復存在,只能靠著律法與士卒來維持,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法正認真的點著頭,說道:“受教。”
周瑜看著法正那淡然的表情,哀嘆了一聲,他并非蠢人,又怎么會看不出法正臉上的敷衍呢?他的這位好友,才能智謀都是上上,奈何,就是有些不擇手段,無論是對外人,或者自己人,只要是招惹到了他,他一定會百倍的報復回去。
這種報仇與公羊不同,公羊大復仇乃是堂堂正正的復仇。
若是一個人打了你,公羊要你拿著寶劍打回去。
而法正卻是等你不注意,從背后插你一刀,以報此仇。
可是,對待自己的好友的時候,他卻很真誠,無論周瑜如何說他,或者斥責他,他也不在意,也是他在任勞任怨的幫著周瑜,做著一切不光彩的活,使得周瑜不斷的晉升,故而,周瑜有很多言語想要說,卻無法開口,他人都可以斥責法正,唯獨他這個受益者,是最沒有顏面去斥責他的。
“陛下給你的書信,你還是好好看看罷,我先去休歇了...”,周瑜無奈的說著,起身,離開了府邸,法正送他離去,方才拿起了天子的書信,認真的看了起來,“別處從未聽聞有過如此惡劣之事,寧死都不肯丟了大漢之顏面才是人臣應當做的,很長時日未曾與君相見不知君已墮落至此。”
“記史者當會如何記載法君如此的行為呢?要更變如今的行為不能再縱容那些賊寇,愈加善待海外之人不能欺辱他們,善隱者也不能隱藏自己犯下的錯誤君要做到真誠,此秘傳僅有朕與周君知曉不可外傳否則絕不輕饒!”
天子的書信,看起來都是在勸法正改正過錯。
然而,法正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非常的簡單,將每一句開頭的第二個字連起來,就能輕松的得知答案,“處死長史,更加隱秘。”,法正不由得搖著頭,他早就知道,周瑜一定會發現,可是周瑜發現的如此之快,他還有些不明白,原來,是自家的長史,將這些告知了周瑜啊。
難怪啊,難怪自己的一切行動,總是被世家大族得知。
自己太過自信,還以為世家大族背后站著某個高人,還一直與他斗來斗去,原來,到最后,都是自己在跟自己斗,自己身邊的第一把手,竟然就是最大的內奸,他知道有內奸,畢竟,他在揚州諸多大族,以及官吏身邊都安排了密探,敵人肯定也是有所安排的。
可是,第一把手啊,這是讓法正沒有想到的。
法正有些心痛,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心口,站起身來,走到了窗戶邊上,看著天空,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夜里,法正依舊坐在書房里,看起來有些疲憊,手里捧著書,不知在看些什么。
有一人叩門,法正也沒有抬頭,直接叫道:“進來罷。”
許長史走了進來,這位長史喚作許貢,也是第一批投向法正的揚州官吏,法正也沒有辜負他,他是個對朋友熱情,對敵人苛刻的,自從許貢投了他之后,他便一直將他帶在自己的身邊,與他交談,有意讓他來替自己分憂,他陪伴了法正不少的時日,兩人的關系也是親近。
“法公?你喚我?”,許貢笑著問道。
法正點了點頭,說道:“你且坐。”
許貢找了位子,就在法正的面前坐下,方才說道:“法公啊,你是不知啊,吾等又造好了一批車船,過幾日出發,從吳縣出發,先到青州東萊縣,再到寧州馬韓郡,最后直接到邪馬臺,這次就是要找到最短的路線,這么一來,這些沿海的各地,就能更快的進行貿易,對地方是大利啊。”
“是啊...到時候,這些沿海地區,車船來往不絕,各種各樣的物資運輸其中,想必這幾個重要地區,都會迎來全新的發展,如今的揚州啊,已經成為了大漢最為富饒的地區,商賈漸漸成為了揚州的專屬,成功的從益州,西州手里奪走了這個稱號...”
“屬下以為,完成了對上方的航路開辟之后,就要開始與交州合作,進行交州外半島的探索了...”
兩人聊了許久,法正方才問道:“你手上還有別的事情麼?”
“除卻北方航路開辟以外,暫時就沒有別的事情了,聽聞法公將開發夷州的事情交給了闞澤?”,許貢有些疑惑的問道,按理來說,這夷州的事情都是應當自己來做啊,這廝為什么忽然就交給了闞澤那廝呢?莫不是他發現了自己的一些事情?
應當不會,周瑜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他絕對不會將自己出賣給法正。
天子更是仁慈,遇到這樣的事情,應該是暴跳如雷,心里恨死了法正。
而法正這廝又愚笨,從來都不會懷疑自己的身邊人。
許貢心里想著,臉上還是恭敬的笑容。
法正點了點頭,解釋道;“今日啊,我的確是安排了闞澤來擔任夷州的開發之事,此人口才了得,由他擔任夷州太守,最是合適,此事,也是沮公所安排的,我也就沒有反對,至于你,則是還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任務要辦理,暫時就不能做這些了...”
“哦?不知法公有何吩咐啊?”
“你或許不知道,我因為一些事情,被天子所惡,估計啊,這位子,我是坐不長了,我準備上奏天子,辭了這個位置,另外啊,就是舉薦你來接替我...你覺得如何啊?”,法正問道。
許貢心里狂喜,臉都是在抽動著,可是,他還是強忍著,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面色看起來極為的古怪,他說道:“法公,你怎么可以離去呢?不行啊,我要追隨您,我不會擔任這個位置的。”
“你就不要推辭了,這個位置,非你莫屬啊,另外,你的幾個孩子,我也會想辦法舉薦到太學去...我沒有多少的日子里,能幫你,我就幫一把,可是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如此的隱秘,為何就會被周瑜那狗賊所知道呢?”
法正憤怒的說著,臉上滿是悲哀。
看著他,許貢皺著眉頭,沉默了許久,猶豫之中,他還是開口說道:“或許是闞澤那廝告密的罷,平日里,1他與法公的關系便是惡劣...”
“或許罷。”法正說著,臉上卻是輕松了許多。
兩人正聊著天。
忽有士卒沖了進來,神色慌張,看著面前的兩人,說道:“法公,許君,大事不妙!”
“哦?發生了什么事啊?”
“城南失水了,正是許君府邸,眾人正在救火...”
“什么?!!”,沉浸在快樂之中的許貢猛地跳了起來,茫然的看著士卒,法正也是站起身來,說道:“速速帶人去救火啊!還愣著干什么啊?!!”,聽到法正的咆哮,士卒急忙離開了此處,許貢失魂落魄的看著士卒離去,搖著頭,緩緩站起身來,“不行,我要過去,我要過去...”
許貢也沒與法正告辭,轉身就要前往自家的府邸。
“撲哧!”
利刃背刺,許貢瞬間呆滯。
不知何時,法正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的利刃刺進了他的后背,另外一只手,卻是放在了他的肩膀,法正面帶笑容,問道:“怎么樣?沒有刺痛你罷?”
“法公...你...”
“撲哧!”
又是一下,許貢嘴角緩緩流出了血液來,法正卻是從背后扶持著他,不讓他倒下去。
“是我做的,你的所有親屬,都被燒死了,沒有一個活著的,死的很慘,一直都在呼喚你的名字...你說,你能去救他們麼?”
“我!”
“唉,別激動啊,我待你那么真誠,你又為何如此做呢?怎么樣,開心到了極點,再瞬間絕望的感覺,怎樣樣啊,好受么?”
“對了,接下來啊,與水賊勾結的事情,就會是你做的,別忘了,所有的命令,可都是你幫我頒布的呀...身為大漢官吏,你又為何要與水賊勾結呢?放心罷,我不會讓世人忘了你,我會親自上奏天子,你會待在忠烈堂的對面,奸逆堂里,跪上千秋萬載....”
“呃...”
許貢的眼里滿是絕望,眼前漸漸的漆黑。
不知在這最后一刻,他是憤怒,還是愧疚,還是悲傷?
法正微笑著,看著躺在地面上的長史,將匕首丟在了他的面前,從一旁拿了水壺,愜意的洗著自己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