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天子的召見,徐福這才在齊悅的引領下,進了厚德殿,走進了大殿,他便朝著天子附身大拜,劉熙打量著面前的這位,心里卻是想起了天書之中的記載,面前這位游俠出身的,在天書的記載之中,便是不尋常,能夠從游俠成為廟堂砥柱的,整個大漢還就找不出幾個來。
可謂是文武雙全,即使在當前,這位也是才能不凡,他先是通過了兵學的考核,在南軍磨礪了兩年,隨后被賈詡收為長吏,隨后為弟子,教導了許久,在之后的貴霜大策里,賈詡更多還是出謀劃策,具體施行,都是這小子,可以說,他足矣為賈詡的接替者,比之年輕時的賈詡,是完全不遜色的。
未曾改名的徐福拜見了天子,劉熙方才與他賜座,他坐在了賈詡的身邊,伸出手,扶著賈詡,看到師徒兩人都在自己的面前了,劉熙這才問道:“朕看,賈公是不是有些嗯有些不清楚?”
徐福雙眼微紅,恭敬的說道:“陛下,師君年邁,近八十之高齡,今日里,師君少有清醒的,茶飯不思,整日都說要回西涼老家,神志不清,故而,我斗膽帶著師君前來拜見陛下,還望陛下憐憫,就讓師君離仕回家罷”,說著,徐福忍不住的流下淚來。
劉熙點了點頭,無奈的嘆息著,方才說道:“朕見得賈公如此模樣,也是心疼,好罷,朕就準許賈公離仕了,至于返回涼州之事,你自己看,賈公都虛弱至于如此模樣了,如何能熬得過那長途跋涉呢?朕會安排太醫令來醫治賈公,先讓賈公休歇一段時日,等能夠啟程的時候,再返回涼州,你覺得如何啊?”
他問道,徐福大喜,看向了一旁的師君,賈詡只是茫然的看著前方,嘴角都是濕潤的,徐福有些心疼的伸出衣袖來擦了,方才問道:“師君,可以嗎?”
“什么?”,賈詡問道。
“調養一番身子,咱們再回涼州,可好?”
或許是聽到回涼州,賈詡一臉的喜悅,笑了起來,“好啊好。”,徐福看向了天子,即刻起身,拜謝,劉熙趕忙讓他坐下來,說道:“貴霜之策,你也知道,那是賈公的心血,不能如此白費,你對貴霜也是足夠的了解罷?”
聽到天子的詢問,徐福心里自然是明白了天子的意思,他點著頭,說道:“師君這些年里的謀劃,都是我在執行,貴霜南北三種言語,我都已經學會熟練,并且,對于各個藩王,乃至將領,我都是很熟悉的。”
“很好,很好,那么,賈公手中的這些事,交予你來操辦,如何啊?”
“定不辜負陛下厚望!”,徐福朝著天子大拜。
劉熙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道:“說到底,你還年輕,如此大事,也不能全部都讓你一個人來操勞,這樣罷,朕稍后讓尚書令前往,相助一二,對你照拂,也算是讓你輕松一些”
“多謝陛下!”
徐福大拜,劉熙笑了笑,這才看向了一旁的賈詡,看著面色呆滯的賈詡,劉熙也是長嘆了一聲,笑著說道:“賈公,您就先回去休歇罷,朕稍后就派太醫令前往,以后啊,您也就別來厚德殿了,有什么事,讓徐君來稟告,朕親自去拜見!!”
賈詡沒有回話。
徐福這才扶著賈詡離開了厚德殿,上了馬車,朝著皇宮外行駛而去,就在馬車離開之后不久,尚書令的馬車也迅速的到達了皇宮的門口,下了車,荀彧便連忙朝著厚德殿走去,當他進了厚德殿的時候,劉熙正在抱著厚厚的一沓紙張,認真的看著。
“拜見陛下!”
“荀令公啊,快坐。”,劉熙急忙讓荀彧坐下來,將手中的那沓紙放在了案上,這才說道:“方才啊,賈公來拜見朕了”
“哦?文和?”
“沒錯。”
“想必他是求陛下,讓他離仕的?”
“荀令公如何得知啊?”
“他有這個心思,已經很久了,早在熹平年,他就想要回家可惜孝憲皇帝不許”,荀彧說著,忽然醒悟過來,問道:“陛下應允他了??”
“朕看賈公年邁力衰,也不好拒絕啊。”,劉熙茫然的說著,荀彧皺著眉頭,方才說道:“陛下不知啊,這廝向來就是如此,明明有著經天緯地之才,卻總想著明哲保身,沒有什么大志向,就是藏拙,只想過自己的日子,大漢之內,像他這樣的人,估計是沒有幾個”
“人人都想著要表現自己,唯獨這廝,卻只想著藏拙,就是會,也裝作不會,不逼迫一二,絕對不能用全部的能力”
荀彧說了片刻,方才覺得不妥,他不是個愛說他人壞話的,頓了頓,又思索了片刻,方才說道:“也罷,他的確也是年邁,三朝老臣,陛下也不好拒絕,好在他如今也沒有什么要事,離開也不會有影響,要走就讓他走罷。”
劉熙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在幾年之前,賈公曾找過朕,他提議了一項關于貴霜的策略,朕覺得很是不錯,就同意了,他讓朕為他保密,不要告知他人,此事,如今還沒有做完”,荀彧一愣,廟堂里還有自己這個尚書令都不知道的政策??還施行了多年?
看到荀彧臉上的疑惑,劉熙無奈的說道:“朕也是答應了他,要保密,故而未曾提及,如今,他要離仕,此事,朕也就能告知了,是這樣的,賈公曾去過貴霜,知道貴霜的風氣,故而提議,可以不動刀兵而征伐貴霜,貴霜藩王將領,都自私自利的小人,賈公派人與他們聯絡,與他們結交,收買拉攏,使得貴霜舉國皆歸義”
“什么??!”
荀彧驚呆了。
“那這策略施行的如何了?”
“賈公還是很有才能的,貴霜大多藩王,將領,乃至士卒,宮內臣子,閹人之流,已經投向了大漢,只要大漢能保證他們日后在貴霜的地位與富貴,他們根本不在乎誰人坐上王位,也不在乎其余人的生死,這些人,說起來,眼里根本沒有國這個概念”
聽到天子的言語,荀彧后背發涼,收買如此多人??這幾乎是直接將貴霜變成了大漢的一個郡縣啊,除卻貴霜王,其余人都聽從大漢的吩咐,這還了得啊?好一個賈文和,我就說陳登如何能從貴霜弄來大批的奴仆用以西州之建設,原來如此啊。
“那陛下的意思是?”
“此事,朕決定交給賈公的弟子來操辦,朕希望,荀令公能相助一二。”
“臣明白了。”,荀彧點著頭。
徐福帶著師君回到了府邸,如今的賈詡,已經是無法料理自己了,也去不了溷藩,平日里,徐福親自照顧著他,伺候他的起居,他這個孝順弟子的名聲,也是漸漸傳播在雒陽內外,他正在府內忙碌著呢,便聽到奴仆著急的跑了過來,說道:“尚書令來訪。”
徐福大喜,連忙洗了雙手,就去迎接尚書令。
荀彧站在門口,打量著這簡陋的府邸,正在看著,就看到了一個年輕人跑了過來,滿臉笑容,朝著自己附身拜見,荀彧朝著他點了點頭,方才問道:“你就是文和的弟子?”
“正是在下,見過荀令公。”
“好,你師君可在府邸啊?”
徐福一愣,回道:“荀令公哪里話,師君如今起身都需要人來幫,怎么會不在府邸呢?”
“哦,已經如此了嗎?帶我去見見他罷。”
聽著荀彧的言語,徐福心里頓時便是有些惱怒,荀彧的不在意,讓他格外的憤怒,不過,此人乃是天子派來的,貴為三令,同時還是師君的好友,他也只能忍著怒火,將荀彧帶到了內屋,賈詡雙眼無神的躺在床榻上,呆滯的望著上方,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師君,荀令公來了!!”,徐福叫著,上前,好不容易扶著賈詡坐了起來。
賈詡有些茫然的看著面前的荀彧,似乎是有些認不出來。
荀彧面色無奈,看著一旁的徐福,說道:“你且出去,我有些事情,要與你的師君聊一聊”
“師君神志不清,若是說錯了什么,還望荀公莫要在意”
“我與他相識都幾十年了,你出去罷。”
徐福無奈,拱手一拜,這才走出了府邸。
荀彧看著他離去,搖著頭,多么單純的孩子啊,被這老賊騙得團團轉,隨后,他看向了面前的賈詡,說道:“好了,不認得我了?這招用過一次就可以了,不要再用了,你在貴霜的策略倒是不錯啊,厲害啊,不費一兵一卒,呵呵,廟堂群臣都被你騙去了”
賈詡只是疑惑的看著他,根本沒有理會他。
“不必裝了,我還不知道你這糟老頭麼?等我死了,你都不會有事,你這行將朽木的模樣,都裝了幾十年了!天子已經同意你的離仕了,不過,這顛覆貴霜是你的策略,你還得幫你的弟子想一想對策,如是出了差錯,那可是你弟子的責任啊”
“該說的我都說了,當然,你若是不在意這個弟子,那就無所謂我走了,告知你弟子一聲,若是有什么困難,就去尚書臺找我,我會幫著處置的。”,荀彧說著,站起身來,走出了內屋,待在門口的徐福也沒有想到荀彧會出來的如此迅速,便送他離開了府邸。
回到了內屋,賈詡還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前方。
“師君,來,躺下罷。”
“你是誰啊?”
“我是元直啊,師君,你的弟子啊”,徐福顫抖著說道。
“元直啊,元直”,賈詡說著,忽然,他哭了起來。
“元直,帶我回家,我想回家,我沒有騙人沒有騙人”
“我想回家啊”
徐福眼里滿是淚水,坐在師君的身邊,輕擁著瘦弱的師君,安慰道:“師君,我帶您回去,勿要哭了,我現在就帶您回去,不管了,什么貴霜,什么廟堂,弟子不管了,弟子現在就準備車馬,帶您回家!”,在弟子的懷里,賈詡輕輕的顫抖著,神色猶如孩童般,委屈的大哭。
延康十年涼州姑臧,井現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