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十年,年末 身毒地諸多邦國的使節憤怒的趕到了雒陽,其來勢洶洶,外府仆射鄧芝親自來迎接他們,雖然這些大多都是些小國,除卻貴霜之外,甚至大多都是貴霜的藩國,可是,大漢畢竟是禮儀之邦,還是要以高規格來接待他們的,鄧芝令人將他們安排在了驛站。
鄧芝麾下是有專門的譯者的,次日,他就帶著譯者前往拜訪這些使節。
當鄧芝走進了驛站的時候,這些人神色激動,大聲的訴說著什么,鄧芝沒有理會,與他們行禮拜見之后,方才各自坐下,鄧芝笑著問道:“諸君如此匆匆趕到,不知是為了什么事?”,諸多小國都看向了貴霜,這一次,他們是問罪而來的,不過,他們沒有那個膽魄,只能希望貴霜可以出頭。
貴霜使節,其實心里也是慌的,畢竟,大漢已經給他們上過課,可是這一次,他們的確是占理的一方,貴霜使節起身,有些激動的言語著,等到他說完,一旁的譯者方才說道:“這番前來,乃是要問大漢要個說法,先前大漢請了不少的浮屠像,還有一些得道的智者,前來大漢...”
“可是在涼州,他們遭遇了一場殘忍的謀殺,大漢的涼州貴族仲長統,非常殘酷的殺害了這些智者,摧毀了浮屠相,無緣無故的對無辜者下手,玷污了神靈,還望大漢能夠告知,這是為何?”
譯者說完,看向了鄧芝。
鄧芝瞪大了雙眼,問道:“還有這種事情??不對啊,大漢涼州牧喚作毛玠,怎么會是仲長統呢?”
譯者趕忙進行了翻譯。
貴霜的使節惱怒的說道:“反正,我們派出去的人的確是死在了涼州,沒有生還的,另外,這些人可都是你們自己要的,說是要設立廟宇,結果,我們這剛派出人來,就慘死在涼州,這算是什么呢?至于殺人者是仲長統還是毛玠,這就需要大漢給我們一個解釋了。”
鄧芝聽著譯者的言語,站起身來,分外肅穆的說道:“請諸位放心,這情況,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給我三日,三日之內,我一定會調查清楚,希望諸君莫要怪罪,就在這里休歇罷...”,鄧芝安慰了一番這些人,方才離開了驛站,剛剛走出了驛站,鄧芝便是苦笑了起來。
若是貴霜人說別人濫殺方士什么的,鄧芝定然不信,可若說是仲長統,他是信的,仲長統的名聲并不小,邸報府也常常提及此人,此人非常的有膽魄,做事也不猶豫,治理張掖,在幾年之內,就使得張掖耕地,戶籍,各個方面都得到了極大的發展,成為了涼州最富裕的郡。
問題是,此人極度的仇恨方士,當然,在士大夫之間,仇視方士的并不少,覺得這些方士會蠱惑天子,可是,砸廟,連冠軍侯的廟都能拆掉的,大漢之內,就只有這位仲長統,更可氣的是,此人根本無視禮法,無視祖制,屢次向天子上奏,妄圖改變重農抑商的國策。
大漢之內,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個瘋子,也有個別人,認為此人乃是天縱之才。
鄧芝向來是個不愿過多評論他人的,對于仲長統,他也沒有自己的看法,人各有志,或許只是自己理解不了他而已,可是這一次,他的確是鬧出了大事,徐州,信仰浮屠的并不少,自從白馬寺之后,大漢之內,信浮屠者便越來越多,在徐州,更是出現了一位豪強,喚作笮融。
這位可不得了,一方面,他賄賂當地的官吏,刺史,甚至親自寫文上表毅宗孝憲皇帝,以浮屠之口,贊美毅宗孝憲皇帝,言之其功德,孝憲皇帝大喜,給與賞賜,有了這些,地方官吏更是不敢再治他,他便借著家族強大的勢力,在徐州推廣浮屠教。
建設了十幾座的廟宇,拉攏了五千多僧侶,瘋狂的斂財,哄騙百姓,侮辱女性,逼死六七人,搶占耕地,以修建廟宇為由,使得很多窮苦百姓餓死,可謂是無惡不作,可偏偏此人在官吏面前格外的和善,做事又謹慎,不少官吏想要治他,卻被死士殺害,因他是一個鄉野豪強,廟堂也不知這些事。
如此無惡不作,應當天誅地滅的人,卻是哄騙了不少的百姓,甚至還在徐州弄起了一個所謂的浮屠生誕,喚作浴浮屠會,在這個大會上,他能夠一次性斂財幾億,傷天害理,故而,徐州的浮屠信仰傳播的非常的厲害,當然,笮融現在是沒有了的。
他命不好,在一次浴浮屠會上,一個年輕人當眾跟他請教浮屠學問,卻又故意的羞辱他,正在笮融氣急敗壞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將笮融當眾砍成了好幾段,笮融與痛苦之中逝世,此事讓整個徐州震動,而那位當眾刺殺,不對,是直接砍了笮融的年輕人,喚作仲長統。
那時,仲長統年僅十八。
在殺了笮融之后,此人又砸毀了徐州大多數的廟宇,就連天子所祭拜的廟宇也給砸了,一路逃亡,逃到哪里,就砸那里的鬼神寺廟,殺那里的游方術士,孝憲皇帝派出很多得力的大臣,連番追捕,在一年之后,成功抓住了此人。
不過,抓住他的諸葛亮等人,愛惜他的才華,不愿意將他殺害,將他舉薦給了孝憲皇帝,最后,他成為了當今天子的門客,最終擔任官身。
可惜啊,徐州上的廟宇,可以被仲長統摧毀,可是百姓心里的廟宇,卻是沒有那么容易被砸掉。
仲長統的惡名,如今尚且還在中原以北方諸多州郡內傳播,百姓皆惡。
鄧芝急急忙忙的去了皇宮,進了厚德殿。
走到厚德殿的時候,天子正在跟郭嘉爭論著什么,看得出,兩人都有些激動,而鄧芝走進來的時候,兩個人忽然又停止了爭吵,天子皺著眉頭,揮了揮手,讓鄧芝坐在了自己的面前,這才問道:“鄧君啊,可是問清楚了,這么多使節忽然前來,是為了什么事?”
“陛下,問清楚了,據他們所說,他們為徐州浴浮屠會派出的使者,雕像,都被仲長統給攔截了...”
“唉!”,劉熙有些無奈的說道:“那就下令給仲長統,讓他放了!”
“陛下...仲君已經將那些人都給殺了。”
“什么??殺了?!”,劉熙猛地跳了起來,面色赤紅,叫道:“他好大的膽啊,全部都給殺了??按著漢律,殺人還要問過廟堂呢,他問過了沒有啊?借著手中的權力,就開始濫殺了麼?那些人做了什么惡啊?”
鄧芝低著頭,說道:“倒是未曾作惡,都是貴霜一些出了名的智者,一生都在悟道,救人,讓他們前來之前,我是查過他們為人的...可是仲君以他們蠱惑百姓為由,直接都給沙了...”,聽到鄧芝的言語,劉熙氣的更是說不出話來,咬著牙,坐在位上,捂著額頭。
郭嘉思索了片刻,方才說道:“陛下,此事不必如此激動,廟宇太多,的確是會占據農田,另外,僧侶不事生產,我看貴霜那般衰弱,定然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仲長統做事雖然過激了一些,不過,也算不得什么,反正我是贊同的。”
“那貴霜那邊,當如何啊?”
“若是不認呢,也是可以,不過人既然死在了涼州,不認似乎也有些不合適....”,郭嘉說著,看向了一旁的鄧芝,鄧芝頓時說道:“陛下,那就只能找個死囚,來抵了仲君的事情...就說仲君不知情,再找一個死囚來抵罪,說是仲君麾下的人,貪圖功勛,故而殺害,就可以了。”
劉熙點著頭,說道:“也罷,只能如此行事了,此事,就交予鄧君你來處置了。”
鄧芝點著頭,這才告別了天子。
等到他離去,劉熙與郭嘉繼續了之前的爭吵,“郭君啊,朕是信任你,才讓你來教導皇長子,這是多么的榮譽啊,你為何不肯呢?莫非你是看不起朕的兒子麼?”
“陛下啊,臣也有苦衷啊,這為人師,肯定是要嚴厲一些,可是國丈先前就來找臣,說臣若是敢打,或者罵皇長子,他就要來找臣辯論,臣能怎么辦啊,若是陛下能護住臣,臣倒是可以教....”,郭嘉說著,劉熙漸漸的,也說不出話來。
“哼,慈外公多敗兒...你說,誰能不懼國丈,能夠好好的教導皇長子呢?”
“可以為皇長子師,又不懼怕國丈恐嚇的,廟堂內倒是有幾個...”,郭嘉認真的思索著,方才說道:“首先,可以讓滿寵來教導,滿寵是絕對不會懼怕國丈的...他行事公正,讀書也不少,足以為皇子師。”
“滿寵?”,劉熙心里想著,此人才能,品德都是很不錯的,可惜,太過于公正,為人沒有城府,若是他來教導皇長子,就怕教出個太過于公正,正直的皇長子,這樣的品德在大臣身上是很好,可是若是在未來的天子身上,就不是很好了。
“還有麼?”
“侍中臺的張飛,他也可以。”
劉熙搖著頭,問道:“還有麼?”
“崔琰。”
“哦?太學的崔琰?”
“沒錯,此人家世清白,雖言辭遲鈍,卻是有大智,何況,他喜好擊劍,崇尚武功,曾與兵學為祭酒,先是拜大儒鄭玄為師,后治公羊,沉迷此道,此人可謂是當世君子,他的好友早逝,他便將好友的孩子接過來,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撫養,為人剛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點的不公....”
“此人如今是袁子之后,公羊大儒之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