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達尼昂本欲和阿多斯會合,一起去收拾羅什福爾那個花言巧語的惡棍,然而,他現在卻無法駕著他的龍種馬邁出一步,他的靈魂全部都集中在路邊那棟豪華別墅二樓的陽臺,那道倩麗的身姿上……
主教府的書房中,黎塞留早就已經厭倦了在凡爾賽宮賞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脫下禮服長袍,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電話鈴突然響起,黎塞留穩穩地抓起了話筒,對面是他預料之中的聲音。
“主教大人。”那是一個初夏的風鈴般純粹而又清涼的聲音。
“米萊狄啊,什么事?”黎塞留的語氣普通得像一個詢問員工工作進度的老板。
“您已經知道我為什么打這個電話了吧?”
“我知道,但有些事,我需要聽你親口說出來。”
“遵命,我的首相。米萊狄是來向您告辭的,這些年來多虧了您的收留和照拂,我才能像一個上等人那樣活著,只是米萊狄已經有了新的目標,不能再繼續為您效勞了。”
“我給你的都是你應得的,你證明了自己,我對有能力的部下從來都是一視同仁。”
“我明白,但是世界上絕大多數的男人根本無法做到對我這樣的女人一視同仁,這才是我最感激您的一點。”
“既然感激我,那就不妨聽聽我的意見吧。羅什福爾我已經注定要失去了,但你我還是想挽留試試的。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安逸奢華的生活,去追尋那虛無縹緲的自由嗎?”
“安逸……這安逸也不過是被‘命運’安排的假象罷了,隨時都可能會被奪走。哪怕那位世界第一名A級強者,不也只是‘命運’的傀儡嗎?我繼續留在這里,恐怕只能無奈地迎接死亡。”
“我從來都不相信命運。只要留在我身邊,沒人能殺你,哪怕剛剛晉升A級的阿多斯。”
“也只有您這樣的強者,才有資格拒絕命運的安排。米萊狄不過是一個隨波逐流的弱女子罷了。”
“哈哈哈,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你比大多數的男人都強多了。”黎塞留的語氣中帶上了真摯的笑意。
“那么,您就祝福我能在那里混得比大多數男人都要好吧。”
“看來你已經鐵了心了,那我就不再多勸,你盡管去吧。雖然很想說如果累了,主教府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但恐怕等你下次能回到這里的時候,我已經蒙主召喚了吧。”
“別開玩笑了,您根本不信什么主,宗教只是您的政治工具罷了。”電話對面的女子輕笑了一聲,“說真的,您看完那些資料,就不想跟我一起去嗎?如果有您在的話,米萊狄愿意繼續隨侍在您的身邊,做您門下走狗。”
“那些資料確實很有意思,沒想到未來會發生那么多事,那個所謂的‘現實世界’中的我雖然做得還不錯,但并非就沒有疏漏,我會吸取他的教訓,把法蘭西帶向更高的輝煌。”
“誒……我就知道您會這么說,虧我還特地把從阿信電腦里得到的和輪回世界有關的全套資料發給了您一份呢,您就一點都不動心嗎?我們這個世界不過是小說演化出來的虛構之物罷了,我們作為小說中的‘角色’,一切行動都受到名為‘劇情’的命運操控,這樣的世界又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
“這世界或許確實是虛構的,但我的祖國法蘭西不是,我祖國的人民更不是,他們確確實實地生活在這里,沒有人是虛假的。而我,是他們的首相,阿爾芒·讓·迪普萊西·德·黎塞留。”
“可是您如果去到輪回世界的話,一定會成為陸詩倦他們所說的盟主級強者,到時候一舉一動就能毀天滅地,那樣的力量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米萊狄還是不想放棄。
“自然,我黎塞留去到哪里都是強者,但真正的強者未必取決于他能毀滅什么,更在于他能創造什么。法蘭西如果沒有我,她就無法成為最強大的法蘭西。你和羅什福爾可以走,唯獨我不能離開,法蘭西需要我。”
“根據情報,我和您或許就是所有名著世界中,唯二在沒有輪回者影響下,自主覺醒的孤獨者。難得都已經成為孤獨者了,不去闖一闖輪回世界不是很可惜嗎?”
“作為引領一國未來,站在頂點的人,本就是孤獨的。說起來,我倒是想問問你,米萊狄,你最初是怎么察覺到我和你一樣成為了羅什福爾他們所說的‘孤獨者’的?我覺得我掩飾得很好啊,羅什福爾就什么都沒發現。”
“我可沒有察覺,主教大人老謀深算,憑區區米萊狄根本無法識破您在想什么。米萊狄只是確信,連我都能覺醒,您也一定能看破這世界的虛妄。”
“什么老謀深算,我今年才三十七。”
“好吧好吧,您還年輕著呢。您要好好養生,別像現實世界歷史上的那個您那樣,百病纏身,卻又忍受病痛操持國事,結果五十多歲就死了。我還想二十年后再來看看您,幫您養老呢。”
“呵呵,我可就等著你了。”
“那么,米萊狄這就向您告辭了。”
“去吧,你是我最優秀的兩名部下之一,你一定會如愿成為一個厲害的輪回者的,就像羅什福爾一樣。我就不要你交書面辭職報告了。”
“米萊狄真是榮幸,居然能聽到主教大人開玩笑。”米萊狄輕笑起來,如同天真無邪的少女,沉默片刻后又換了一種溫柔的語氣,“那么,這真的是最后的告別了,請不要嫌棄我啰嗦,米萊狄真心感謝您多年來的庇護,萬望珍重……”
電話對面的聲音至此消失。
黎塞留穩穩地掛斷了電話,拿起一支鋼筆,準備開始批復書桌上堆疊得整整齊齊的公文。
書房中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
當黎塞留回過神來時,他發現他一直看著第一頁紙,久久沒有動筆。
他微微顫抖地放下了筆,揉了揉皺紋中泛著疲憊的眼角。
“孤獨者嗎……誰又不孤獨呢。”
黎塞留發出的嘆息,已經沒有人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