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那李文軒之言,必不可信,兄長莫要一時沖動,做出追悔之事。”
王訓走過來,臉色有些焦急,壓低聲音說道。
馮永心虛地看看四周,離他們最近的人也在十幾丈之外,這才放下心來。
“兄長莫怕,這周遭無人,小弟已經四處查探過了。”
“子實你都聽到了?”
王訓點點頭,毫不避諱地承認道:“方才小弟打完野味回來,看到這里有只山雉,想著山雉味美,正好給兄長滋補一番,剛把它射下,就看到那李文軒神色異常,舉止可疑進入此林中。小弟正好奇他這是要做甚,沒曾想看到兄長也跟了過來。小弟怕他對兄長不利,這才悄悄在旁觀察。”
“你怕他對我不利?子實這是對那李文軒有懷疑?”
“沒錯。”
“這又是為何?”
“想當初,那南中李都督欲降先帝,可是走了趙老將軍門路的,所以趙李兩家,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親密。按理說那李文軒應該與那二郎親近些,這才是正常之舉。可是據小弟所見,事實卻非如此,兄長不覺得奇怪么?”
“趙李兩家還有這等干系?”
馮永心里一驚,心說這事我還真不知道。
王訓點點頭,說道:“說句不怕兄長見笑的話,當年我家大人作為新降之人,須得小心謹慎行事。為了不在無意中得罪他人,也曾是細細地打聽過朝中那些貴人的彼此勾連。趙老將軍,自然是著眼之重。小弟對此事,剛好也是有些了解。”
馮永心里感嘆一聲,這王平日后成為蜀漢頂梁柱,當真不是幸運和偶然。以小見大,就憑這份小心謹慎,就算是再怎么樣倒霉,至少也足以保自身平安。如果再加上自身有能力,還有一點點的小幸運,那出頭就是不可阻擋的事情。
“那這與你不信李文軒又有何干系?”
“趙李兩既親近,但兄長可曾見過那李文軒與趙二兄稱兄道弟?平日里不過是各以大郎二郎相稱。二兄生性豁達,連小弟這等身份都能折節下交,自不是小氣之人,只怕問題是出在那李文軒身上。小弟這些時日觀之,那李文軒生性孤傲,又自恃才智,只怕是未必愿意與二兄為伍。”
經王訓這么一提,馮永悚然一驚,看向王訓的目光變得驚訝,沒想到這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弟,竟然還有這等縝密的心思。
得到了馮永鼓勵的目光,王訓信心大增,繼續說道:“那李文軒既是高傲,又如何會如此輕易做低伏小,才與兄長見過幾次面,就稱兄長為兄?”
得到了王訓的提示,馮永默然,同時心里暗暗想道,說的也是啊!這個李遺,是什么時候開始叫我兄長的?
“子實的意思是,那李文軒另有他意?”
“小弟不敢胡說,但心里確是如此想的。不管有無,小弟自是要幫兄長看著一些,而且兄長自身也要小心一些為妙。再說方才之事,”王訓頓了一頓,似乎在籌措語言,過了好一會才說道,“關李兩家欲聯姻,又是丞相所樂見,此乃他人之事,與兄長無一絲干系,兄長又何苦為一女子自入沼泥?以兄長之才,天下女子何其多也,難不成還尋不得一良配?”
馮永感慨地拍了拍王訓的肩膀,心道老子這個小弟收的真值了!
漢中典農官,聽起來是不錯:漢中農耕之事,皆可督之。可是漢中多是荒蕪之地,所以在許多人眼里,這只是一個虛職。如今的他,只是一個被他人看作是,立了功勞,卻被丞相應付般給了一個名似實職,實為虛位官職的邊緣人。
可是不說如今那漢中過了今年后,就要被權貴和朝廷全力開墾,就單以日后漢中作為北伐基地的戰略地位而言,馮永這個漢中典農官官職,幾年后遲早會被人發現,其實那是一個隱藏的重量級官職。
那么身居其位的馮永,在有心人眼里,就會變成了是極受到丞相的重視,被早早暗中培養的人物。
但這種事情是畢竟是需要時間才會被人知曉,當初那嘴上不把門的趙二郎知道此事后,明知是丞相安排,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禿嚕過一句不平,就已是難得可貴。
沒曾想,這王家更是干脆,王平只聽了兒子一個傳話,直接就告假,跑去那山里頭幫自己找人。王訓往日里除了默默地守在他身邊,竟然還能如此處處為他著想,毫不避諱地對他忠言相告。換了一般人,遇到這等事情,躲避都來不及,哪還會像王訓那般主動攬事上身?
“放心吧子實,此事我會慎重考慮的。”
馮永說了這么一句,覺得自己說得不到位,又添了一句:“日后,我必不負王家!”
蜀漢興于葭萌,亡于劍門。
過了劍山——日后的劍門關,就到了葭萌關,這也是一個有著傳奇故事的關口。
葭萌關,哦,不,現在應該叫漢壽,是磚砌的拱行關門,條石壘成關墻。關前兩邊山巒重疊,危巖峭壁,樹木蕭森。僅有一條石階小道通向關口,曲折而盤桓,關口看上去極是險峻雄偉。
已故中郎將霍峻當年就是在這里,帶著自己的部曲幾百號人,前拒張魯,后抗劉璋,在一萬敵人的攻打下生生守了一年,最后竟然還能把敵人的主將腦袋給剁了。
馮永站在城關下,很中二地想像了一下當年霍峻一腳踩在敵方主將腦袋上,輕蔑地說出一句話:“我就是你爸爸!”的場景。
最終還是很感嘆地說了一聲:“恨不能見當年霍將軍之風采。”
“兄長既有如此感慨,何不詠文,以抒胸懷?”
趙廣很識趣地湊上來,提了一句。
馮永瞟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的腫塊不但沒有消下去,反而又多了幾道青痕,只好開口吟道:“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你覺得如何?”
趙廣抽了抽嘴,強笑道:“兄長蜀道難此文,自然是極貼切這蜀道的。只是這兩句兄長前邊不是已經念過了嗎?”
馮永點點頭,說道:“是啊。我在想,當年那扶禁、向存等人率軍前來攻打霍將軍所守的此等關口,只怕除了長嘆外,再無他法,所以這兩句我覺得極是貼切。”
“兄長,今夜我等就在此關中好好休息一番,待過了此關,便是最難走的棧道路程,過了今夜,后面幾日可沒這等好事了。”李遺也牽著馬上前說道。
馮永點頭:“好。都通知大伙,今夜就在此處好好休息。”
此時的葭萌關已屬大漢境內,自不會再有大軍駐扎,只有百來名兵丁把守,最大的官不過就是一個低級校尉。以馮永這行人里面幾人的身份,自然是被安排在了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