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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4章 無處不在的傳說

  身為都督的李恢能有這般想法,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沒辦法,隨著民團在南中折騰地越加瘋狂,移南中之民以實漢中之策的說法,就越是廣加流傳。

  于是少年英雄馮郎君對大漢丞相的那一次獻策,也越發地讓人好奇起來。

  可惜的是那一次問策,只有兩位當事人知道具體情況。

  但老百姓的智慧是無窮的,不知道事實,但可以想像出當時的事實啊。

  江湖上流傳馮郎君和諸葛丞相之間的版本,據好事者統計,少說也有一百多種。

  每一種版本都有人信誓旦旦的說,這是丞相府里的人傳出來的。

  在這一百多個版本當中,有兩個版本是最讓人信服的。

  其中一個是大漢丞相為了南中之事,寢食不安,聽說錦城外有一馮莊,馮莊內有一少年英雄,腹有定國安邦之謀,丞相為了大漢安危,為此不惜自折身份,帶著趙云老將軍親自前往,以咨國事。

  少年英雄馮郎君被丞相赤誠所感動,便出了這么一個計謀,以當出山之策。

  這才有了后來馮郎君出仕又獻八牛犁之事。

  不信你去問問那馮莊周圍的人,去年的時候,丞相和趙老將軍是不是去過馮莊?

  再說了,咱們大漢對那有才之士,向來是求之若渴,當年的先帝,不就是三顧茅廬,這才請得丞相出山?

  有先帝之美在前,丞相效仿先帝,那是再正常不過。

  至于少年英雄馮郎君之名,是何時傳出來的,那是無關緊要的細節。

  至于第二個說法,則是更令閨中女兒喜歡一些。

  因為這個說法講的是馮郎君情重,負心女無情的故事。

  知不知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之語,是出自誰人?

  出自《長干行》是沒錯啦,但這《長干行》是誰寫的知道伐?沒錯,就是出自馮郎君之手。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多好的文章啊!

  再看看這幾句所寫的,不正是幼時男女的童趣?

  馮郎君自小與鄰里李姓女子一起長大,又被兩家大人定下婚約,奈何馮家中途生了變故,馮郎君痛失大人,心神一時迷糊,沒想到那李家女竟是再看不上馮郎君,嫁了他人……

  令人唏噓,令人唏噓哇!

  后來馮郎君深情難斷,心懷憤恨之下,這才向丞相出了這么一個毒計。

  沒錯,就是毒計!

  因為不管哪個版本,都有這么一個情節。

  那就是丞相曾問馮郎君,可是與僚人有大仇,不然何以會設下此等毒計,讓南中不得安寧?

  聽聽,聽聽,毒計啊!

  去年時,天下有名的毒士賈詡剛死,接著又出了一個能使毒計的馮郎君……

  這天下,也不知何時能得安定?

  這就是有些心懷天下卻又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士在嘆息。

  “大郎上回予我的消息,說此次回南中,是為尋人,不知可曾尋得?”

  李恢心里想到馮永,卻又想起了自己孩兒此次回來,似乎也是受了那馮永所托,不由地隨口問了一句。

  聽到自家大人問起此事,李遺臉上卻是露出失望之色,搖頭道,“回大人,孩兒此次回來,是為尋訪當年長沙太守張機。當年張機為避荊州戰亂,隱居到了交州。”

  “故孩兒先是在錦城托了丞相夫人,回到南中又找了關系,想法子問那交州的消息。哪知如今交州雖在東吳名下,但實在那士燮之手。”

  “士燮誘那雍闿叛亂,又如何肯幫忙?故那張機的消息莫說是孩兒尋不得,便是那夫人,都是莫可奈何。”

  說到這里,李遺心里不由地想起自己離開漢中時,兄長那殷殷之情,雖然不知兄長為何會對自甘墮為醫工的張機如此上心,但想來定是有極為重要的安排。

  可惜的是自己卻是辜負了兄長的期望。

  李恢身為南中庲降都督,自是不會對醫工這種賤業上心,但此事關系到馮永,他倒是愿意多說兩句。

  “可惜……”

  此時的他也是嘆了一聲,“當年許司徒避亂入交州,曾得那士燮禮待,若彼在世,能得他援手,此事易耳,可惜……”

  許司徒,便是許靖,德高望重,乃是大漢三公之一,便是丞相都向他下拜,在章武元年就已經去世了。

  李恢說到這里,驀地停住了嘴。

  過了好一會,這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笑著說道,“我倒是想起一人,或許可以幫上忙。”

  李遺一聽,頓時大喜,“敢問大人是何人?”

  “中宮謁者令,許慈,許仁篤。”

  李遺聽了,當下就是一愣,有些遲疑地問道,“此人……孩兒卻是有些陌生,似乎從未聽說過。”

  “許仁篤和許司徒皆是許家人,只不過兩人隔得有些遠。許司徒乃是汝南許家,而許仁篤則是南陽許家。”

  “許仁篤當年先是跟著許司徒入交州避亂,后兩人又一起入蜀。先帝時他曾當學士,掌文獻古籍,當今陛下及位后,又得了中宮謁者令之職。”

  “既然他與許司徒一起曾入交州,想來對交州之事,定不陌生,若是得了他的相助,此事說不定會有些眉目。”

  “竟然還有此等曲折?”李遺一拊掌,喜上眉梢,“孩兒謝過大人指點。”

  李恢淡然一笑,“至于如何求得那許仁篤相助,那就是你們幾人之事,我可是無力相助。”

  他身為都督,為自家孩兒指點一下,那是正常,但卻不可能會介入兒輩之事。

  再說了,此事在他看來,也只是平常小事,如何值得搭上一個都督的人情?

  畢竟醫工者,賤籍也。

  “孩兒省得。”

  李遺點頭應下,同時心里暗暗想到,此事最后只怕還是得兄長出面。

  中宮謁者令者,隸屬大長秋。

  而大長秋,職掌奉宣中宮命也。

  說來說去,最后還是繞到了皇后身上,兄長與皇后之間,嗯……好像還是比較好溝通的。

  想到這時,李遺不禁舒了一口氣,雖然此行沒有找到張機的消息,但能從大人這里得到門路,想來也可以向兄長交待了。

  “孩兒回南中多時,卻少見大人。如今大人方回府中,孩兒只怕又要返轉錦城漢中,不得長侍大人身邊,當真是不孝。”

  李遺看向坐在上頭的李恢,只見自家大人兩鬢已有斑白,當下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地說道。

  李恢倒是看得開,搖頭笑道,“我兒何故作此兒女之態?當今天下大亂,正是男兒建功立業之時……”

  想起自己從一個督郵做到大漢的都督之位,心下更是慨然。

  “我得朝廷所重,鎮守南中之地,已算是得居高位。此生所愿,便是能幫大漢把這南中之亂平了下去。你既是我兒,當不要墮南中李家之名。”

  “孩兒謹記大人教誨。”

  李遺心下翻騰,連忙應下。

  孟琰的消息,李恢一刻也不敢耽擱,當日就派了快馬帶著密信送錦城。

  得知南中那邊來了緊急密信,諸葛亮心里吃驚,立刻就讓人把密信拿了進來。

  南中如今是大漢最緊要的地方,那里的每一個風吹草動都讓諸葛亮操心。

  而且一聽到是李恢的緊急密信,他還以為是又出了什么事,哪知一打開一看,眉眼之間,馬上就喜意盎然。

  “好!好哇!”

  諸葛亮連說了幾個好字,感覺坐著不得勁,又站起來連走幾步,似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又把書信再看了幾遍,生怕漏了一字。

  “好!好!”

  諸葛亮只覺得心懷大暢,哈哈一笑,對著旁邊的蔣琬說道,“這夏糧剛剛入庫,沒想到這南中又傳來好消息,當真是天佑我大漢!”

  “李都督有何喜事傳來,竟然讓丞相如此失態?”

  這些時日,丞相笑的次數比前幾年加起來的次數都要多,作為丞相的學生,蔣琬雖然不知道丞相又在高興什么,但看到丞相如此開懷大笑,蔣琬心里也是極為高興。

  “南中大族,孟家有人來降了。”

  諸葛亮把手中的信遞了過去,“此人可不簡單,人稱孟家之虎。可算得上是叛軍的一大虎將,覺得那叛軍首領孟獲器重,沒曾想竟然會暗中來降。”

  蔣琬接過密信,還沒等打開看,就聽到丞相說出此話來,不禁驚訝道,“竟有此事?”

  繼而又喜笑道,“果真是大喜事!”

  只是待他看完密信后,卻又有些疑慮,“丞相,李都督只說了此人來降,卻是未曾探明是真降還是假降,萬一……”

  “不管是真降還是假降,都算是大喜事。”

  諸葛亮擺擺手,笑道,“若是真降,那自是大好事。就算是假降,我等也可從中探知那叛軍的虛實。”

  “那南夷之人,若論勇悍,那自是令人信服,但若論計謀,”說到這里,諸葛亮輕蔑一笑,“卻是差之甚遠。”

  “哦,不知丞相此話怎講?”

  蔣琬聽到丞相這么說,自是知道丞相心里有了計較,連忙虛心請教道。

  “公琰且看。初時我曾叫李正方連寫六封信,欲以此安撫叛軍。但那但雍闿卻只回一書,其言極是傲慢。不臣之心,南中盡知。可見那時叛軍欺我大漢正值危急之時,驕橫之心甚盛。”

  “但如今,那叛軍外斷了東吳之援,北上又遭李德昂所敗,還有那永昌,”

  諸葛亮提起永昌,語氣也不由地頓了一頓,這才繼續道,“永昌雖孤懸在外,但從民團所探來的消息來看,我猜測永昌應仍在堅守漢節。”

  “丞相何以知之?”

  永昌自南中亂后,斷了聯系,蔣琬看到丞相說出此話,連忙問道。

  “叛軍久未得寸進,心中必是著急,他們一旦攻下永昌,只怕恨不得天下皆知,以求振奮軍心。更可讓那曹賊覺得有機可趁,進犯大漢,讓他們得以喘息之機。”

  “可如今雖然總有消息傳來說永昌早已淪落,但其中皆是語焉不詳,多有前后矛盾之處,故皆不可信。”

  “由此看來,那叛軍竟是連南下都不可得,當真是猶如困于籠中之鼠。若是假降,那也是被逼得出此下策,以求突破。所以就算孟琰是假降,我亦觀得叛軍當中,人心必有不穩之像!”

  諸葛亮越說越是高興,手拳擊掌,看向蔣琬,眼中大亮,“公琰,平定南中的時機,只怕日不久矣!”

  “對了,那糧食,收集得如何了?”

  說起南征,諸葛亮第一個反應就是糧草。

  “回丞相,今年的糧食收成比去年的大熟之年還要好一些,不少大戶人家愿意賣糧。只是這糧價……”

  蔣琬遲疑了一下,“這糧價卻是沒跌多少,和往年平價差不多。”

  “我知道。”

  諸葛亮點點頭,“屯墾漢中,也是要費不少錢糧的。糧食雖然豐收,但漢中那邊卻是要耗費不少。糧價下不去也是正常。但只要他們肯賣就行,糧價高一些,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再說了,如今朝廷好歹也有些……進項,能買糧食,那就盡量多買一些。”

  朝廷屯糧,以備饑荒,那是常事,引不起糧價的大波動。

  只是說到朝廷進項時,諸葛亮的語氣有些古怪,而蔣琬,則更是臉皮抽搐。

  今年朝廷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好過了不少。

  沒辦法,賣八牛犁,賣軍糧,賣勞力,甚至賣羊毛,和紡織工坊分成等等,雖然比較零碎,但架不住量多。

  這錢帛布收著收著,一直過著緊巴巴日子的大漢丞相,突然就發現自己手頭上寬裕了起來。

  再加上糧食大豐收,錢糧壓手,腰桿就硬了。

  只是這錢的來源,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心虛。

  沒錯,就是心虛。

  朝廷收上來的錢收得心虛,倒也是一樁怪事。但偏偏今年就出了這么個怪事。

  八牛犁是某個小子在諸冶監做出來的。

  軍糧是某個小子獻上來的。

  勞力是某個小子先買的。

  羊毛織布是某個小子搞出來的……

  算著算著,好像大漢挺虧某個小子的。

  諸葛亮干咳了一聲,問道,“那黃家,不是也要收糧嗎?收得如何了?若是有什么問題,不防給他們搭一把手。”

  黃家是在為某個小子收糧,大漢丞相還是知道的。

  “回丞相,黃家給出的糧價比市集中的還要高一些,自是不愁收不上來。”

  蔣琬對此事其實還是有些微詞的,糧食跌不下去,跟黃家提價收糧也是有關系的。

  諸葛亮“嘖”了一聲,頗有些無力的感覺。

  你說你為什么就這么能干呢?我就是想幫幫你,都沒地方插手。

  唉,要不,讓他升個官,給他壓壓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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