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家正在晃悠著,只見就有莊戶就跑過來說有一大隊人馬正向莊子這邊過來。
“哦,這是到了?”
管家喜形于色,連忙向莊子的路口趕去。
“趙叔,我來了。”趙廣遠遠地看到莊子口有人正用手搭著涼棚看過來,當下哈哈一笑,趕過去喊了一聲。
“哦,是趙郎君啊。”
管家嘴里說著,眼睛向后看去,沒看到主家的身影,但一看到男裝打扮的關姬,當下連忙又上前行禮,“見過關娘子和諸位郎君。”
雖然不知道關娘子以后會不會成為府上的女主人,但如今她可是能做府上的半個主呢,可不能怠慢了。
“趙叔不必多禮。”
關姬點點頭,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些許笑意。
趙管家再看看后面,發現確實沒有主家的影子,這才問道,“敢問關娘子,主家如今到了何處?”
“趙叔,不用看了,我那兄長如今還在錦城呢。”
趙廣知道管家在找什么,便解釋了一聲,“兄長叫我先把其他人帶過來。”
管家一聽主家已經到了錦城,先是一喜,然后又是臉露失望之色,“主家怎的不和趙郎君一起回來?”
“來不了,”趙廣說著,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什么味道,這么香?”
“這是府上在準備吃食呢,唉呀,趙郎君還沒說主君怎么來不了呢?”
趙管家急道。
“噫,趙叔你著急什么?兄長這次是奉了丞相之命回來述職的,回到錦城自然要先進城去稟報丞相嘛。”
“哦,原來如此。”管家點點頭,“主家為國事操勞,當是以國事為先。”
“咳咳,”趙廣好像被口水嗆了一下,“兄長……嗯,對,為國事操勞,所以趙叔你就不要擔心了。”
“那不知主家何時能回到府上,也好讓老仆早些做準備。”趙管家又問了一句。
“這個卻是不定,或三日,或五日,這個得看丞相何時能抽出空來。”
“怎的這般久?”
“不久不久,趙叔你是不知,眼看著朝廷就要南征了,丞相府里事多,如今別說是兄長,就是一郡太守回錦城,想要見到丞相那也得三五日,若是那小地方的縣令,說不得七八日也是有的,兄長……”
趙廣正在說著,只見官道上又跑下來一人,正是去年馮永從莊子上帶出去的老卒。
只見那老卒人還沒到,就遠遠地喊著,“主家要回來了,已經出了錦城了……”
這一喊話,直接就讓趙廣又嗆了一下口水。
關姬王訓幾人皆對趙廣側目以視。
管家卻是沒想這么多,露出歡喜之色,“這般快?”
說完這個話這才想起趙廣剛才所說的話,不禁疑惑道,“方才趙郎君不是說……”
“是啊,我的意思是說,兄長何時能回到莊上,得看丞相對兄長有多看重。越是看重,就越快能得丞相接見。”
趙廣的額上微微冒出冷汗。
“兄長這般快地回來,這不是好事嘛,說明很是得丞相所重呢!”
“對對,就是這樣。”
趙管家得了趙廣的好口彩,連連點頭,贊同道。
也不管趙廣說得是不是前后對應上,反正只要主家回來了,那就是好事。
“趙郎君先帶人進莊子,府上已經準備好了吃食,大伙一路趕來辛苦了,到了這莊子上,可以敞開了肚皮吃。老仆先去準備一下,若是有事,只管問關娘子,如今關娘子可是能當府上的主呢。”
趙管家心里高興,一時間竟說漏了嘴。
這一回輪到關姬被眾人側目而視。
關姬臉上極為難見地一紅,鳳目先是一瞪眾人,一看管事轉身,又連忙喚道,“趙叔莫慌,還有一事。”
“不知關娘子還有何事?”
“前些日子我就提過的,說是兄長此次帶回來的人不少,不知趙叔可曾準備好住的地方,春日里多雨,晚上可不敢讓人住在外頭。”
關姬此話一出,眾人的神色更是精彩,這不是印證了方才管家所說能做府上的主的話?
“關娘子但且放心就是,”趙管家連忙說道,“關娘子交代下來的事情,老仆如何敢怠慢?”
說著,他的臉上竟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這一年多來,莊上多了不少人幫忙看著莊子,老仆也允他們在莊上搭了些房子暫且住著。”
“這主家不是要回來了嘛,還帶回來這么多人,所以老仆已經跟他們領頭的人說過了,今晚開始府上就不用他們操心了,到時他們自會把房子讓出來。”
此話一出,趙廣臉上就變得古怪無比。
幫忙看著莊子的人,不正是他們幾家的人?
趙叔,你這樣做,真的好么?
關姬抿了抿嘴,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變化,點頭道,“趙叔,此事做得挺好。”
趙廣再看向關姬,臉色更是精彩。
阿姊,你這樣說,真的好么?
趙管家又說道,“畢竟他們幫了這么多的忙,雖然老仆不知主家如何跟他們身后的主人道謝,但老仆想著,今日的吃食,也給他們做一份,關娘子你看如何?”
“好,此事趙叔你看著辦。”
關姬頷首,“如何道謝那是兄長的事,趙叔你只管招呼他們就是。”
“好好,那老仆就先去忙了。”
這一大群人進了莊子,莊子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特別是當初把孩子送到主家身邊的人家,這次主家回錦城,把孩子也全部帶回來了。
莊戶收到通知,皆是跑出來焦慮地找著自家的孩子。
當看到一個個娃子從人群里跑出來呼喊著阿翁阿母時,父母的眼眶都紅了。
撲到阿母懷里的就幸福了,阿母會一邊抹眼淚一邊摟緊了孩子,嘴里還會叫著孩子的乳名。
撲向阿翁的就有些不幸,男人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雖然看到自己的孩子心里也是高興,但總覺得像女人那樣會丟人。
于是為了表達自己的男子氣概,男人嘴里還會訓斥兩句,“長這么大了還跟娘們一樣……”
然后偷偷看看旁邊沒人注意,這才悄悄地拉著孩子問話,“出去這般久了,吃得怎么樣?穿得暖和不?有沒有受苦?”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皆大歡喜,這次出去的孩子不但都平安回來了,而且看看身上穿的衣服,若是放在普通的農戶家里,那是一輩子可能都穿不上。
半大的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年多不見,個子長高了不少,
更不用舉止說話,已經和莊里留守的孩子都不大一樣了,農家里可教不出這樣的娃子,更像是從大戶人家里出來的讀書種子。
孩子……這是要有出息了哇!
想到這里,所有的父母都不禁地欣慰無比。
一年多的日日夜夜,沒有一天不擔心的。
雖然從管家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孩子都好著呢,但沒親眼看到,誰又能放心得下?
如今看來,這些擔心都是值得的,還是跟著主家有出息,窩在地里刨食,能有甚出息?
幺妹好奇地看著牛娃,伸出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問道,“二兄,你們怎的全都穿著同樣的衣服?”
牛娃挺了挺胸,自豪地說道,“這可是學堂里統一發放的,只有進了學堂的人才能穿,幺妹你看這料子,可是難得呢!外頭可不常見。”
幺妹聽了,撇了撇嘴,“這有什么稀罕的?我自己還有好幾套這種布料的衣服呢。”
幺妹雖然年紀小,但卻是莊上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管著莊子上所有的雞鴨。
所以主君從派人從漢中送東西回來的毛布料,不會缺了她的份。
再加上她手巧,已經學著嘗試給自己做過一套衣服,只是做得不算太好就是了。
幺妹指了指那一頭正拉著傅僉獨自站在一旁的魏容,“那不是狗子么?他的阿母呢?”
“現在可不能叫他狗子了,得叫他魏郎君呢!他的阿母在漢中嫁了個大將軍,他現在可是將軍家的公子呢!”
牛娃看到幺妹就要走過去,連忙拉住她說道。
幺妹遲疑了一下,想起了趙大父對她所說過的一些事,這才說道,“他既然是將軍家的公子,又是先生的弟子,沒人管他,豈不是太失禮了。我是府上的管事,如何能旁觀?”
說著,幺妹走過去,“魏郎君,你怎么的站在這里?走,我帶你回府上。”
然后又看了看魏容身邊的傅僉,問道,“這個小小郎君是誰,我怎么從未見過?”
“這是先生的二弟子,叫傅僉,小名虎子。”
魏容連忙說道,然后又對著傅僉介紹說,“虎子,這是先生府上的管事幺娘子。”
虎頭虎腦的傅僉連忙行禮道,“見過幺娘子。”
“我只是下人,可當不起傅郎君的禮。”
幺妹擺擺手,說道,“這里有些亂,我還是帶你們到府上吧。”
看到往日的玩伴變得生疏,魏容嘴唇動了動,卻又說不出什么話來。
反是傅僉沒有那么多心思,當下便道謝道,“有勞幺娘子了。”
還沒等莊子把所有人安頓下來,又有人來報,說主君已經到了莊子路口。
趙管家當下連忙放下手里的活,帶著幺妹迎了出去。
這一次來人的聲勢遠沒有第一次那么浩大,但在所有人眼里,這可比前次重要得多。
“別忘了我囑咐過你的話,那個阿梅,如今已經被主君收了房,以后可得叫她梅夫人,知道么?”
看著前面車駕上下來一個女子,管家看了看不遠處的關姬,悄悄地對幺妹說道。
“知道了大父。”
幺妹點點頭,同時心里在想著,那個阿梅,黑黑的那么難看,主君怎么會看上她?關娘子多好看啊!還有,那個張小娘子也好看……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馮永已經下得馬來,趙管家連忙扯著幺妹走上前去,深深地鞠躬行禮,“老仆見過主君。”
“趙叔不必如此多禮。”
馮永連忙扶起趙管家,“這一年多來,多虧了趙叔的照看莊子,應該是我向趙叔道謝才是。”
“主君折煞老仆了。”
趙管家看著眼前的主君好像變了不少,但又說不上來哪里變了。
再看看主君身后的梅夫人,心里暗暗感嘆,這男人啊,還是有了女人,才算是真正的長大啊!
主君,當真是長大了。
“主君一路奔波,定是勞累了,老仆請主君回府上歇息。”
“好好,回府上,回府上!”
馮永點點頭,抬頭看看周圍這熟悉的景色,只覺得滿身的疲憊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歡喜和輕松。
看了看正好奇地看著自己身后的幺妹,心里一高興,嘴里就不把門,不由地打趣道,“幺妹在看什么?漢中那邊可沒錦城好,所以那里可沒什么好東西給你帶回來。”
幺妹正在悄悄地看著阿梅,心里還想著她以前那么黑那么難看,怎么去了一趟漢中就好看了許多?
冷不丁主君突然問她話,又不敢不回答,只得吶吶地如實回答,“回主君,婢子在看阿……哦,不是,是梅夫人。梅夫人變得真好看。”
“咳,”馮土鱉瞟了一眼關姬,心道莫不是黃歷上寫著今日不宜回府?
這半路遇到一個張姬丟下半截子話坑了自己一把,回到莊上又被這個丫頭無意中再坑一次,當真是流年不利。
“呵呵,你個沒長大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叫好看?”
馮土鱉心里MMP,臉上笑瞇瞇。
他沒敢再去看關姬,只是伸手摸了摸幺妹的腦袋,“去,前頭帶路。”
“是,主君。”
馮永一行人正要進入莊子,只聽得后頭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馮郎君請慢。”
馮永轉身看去,只見隔壁莊子的李老太公正走在前頭,后面還有幾個仆人擔著什么東西。
“李老太公,如何這般巧?”
“不是巧,”李老太公氣色不錯,估計近來李家六房的日子過得挺滋潤,只見笑瞇瞇地拱手道,“小老可是一直令下人在這路上等著,只待看到馮郎君回來,就馬上告知小老,所以這才緊趕慢趕地過來。”
“哦,太公可是有什么事?”
馮永有些好奇地問道。
“當然有事,而且是喜事。”
李老太公呵呵一笑,指了指馮永,說道,“馮郎君回府,這不是大喜事么?”
說著,又指了指身后擔著東西的仆人,“去歲李家受馮郎君的好處多矣,一直無以為報,今日趁著趕上這喜事,所以小老特地送來一些美酒,還望馮郎君莫要推卻。”
馮永還沒說話,旁邊的幾人已經眼中發光,皆是咽了咽口水。
特別是趙廣,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被繳走的那壇酒,心里暗想,還是兄長厲害,別人主動上門送酒,哪像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壇酒,最后一滴也沒喝上。
馮永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十壇。
看來世家就是有底蘊,酒這玩意,朝廷早就不讓釀了,沒想到連一個世家的旁枝還能掏出這么多酒來。
“慕娘不幸,小老心里一直覺得對不住她。然得承馮郎君照顧,前些日子她還差人來信,說是過得好,不用族里擔心,小老也是放下了心,在此還沒多謝馮郎君呢。”
話是正經話,可是語氣卻是怎么聽著也不正經。
馮土鱉心里長嘆,今日果真是不宜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