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薅大漢封建主義雞毛這種事情,馮永肯定是不會承認的。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大漢丞相要懷疑一個土鱉,需要證據嗎?需要土鱉的承認嗎?
馮永看了看外頭,如今已經開始入秋,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日頭正盛,絲毫沒有飛霜的樣子,更不要說下雪。
只好嘆了一口氣,答應丞相把自己屯下來的雞毛無償送給丞相夫人。
當然,鴨毛他是堅決不會送出去的。
“還有一事,細君說你曾答應過她要賠她一季秋蠶,如今都已經入秋了,你的蠶呢?”
“哦,此事是我忘了。不過我出來之前,已經將方法教與我的弟子。到時煩請夫人到莊子上取就是。”
馮永撓了撓頭,心想不就一點蠶種么,多大點事?給你就是。
同時心里在鄙視某位丞相,你好歹也是大漢丞相,千里之外,還要私底下替自家夫人要債?耙耳朵!
諸葛亮自然不知道馮土鱉心里在想什么。
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一看到馮永這么輕描淡寫地說出讓自家細君直接上莊子去拿蠶種的話來,眉頭還是忍不住地挑了挑。
“你還當真能在秋日里孵出蠶來?”
“很簡單的事。”
秋天想要把蠶從卵里哄出來,就得把蠶卵在低溫的環境下放幾天。
制冷就得要用到硝。
廚房的陳年灶土,還有至少堆肥了一兩年的周圍的土,或者堆肥的墻根刮下來的土,用來煉硝最是方便。
農村里的土硝制法嘛,很簡單的事。
農村茅房墻根那里,經常會有一層蓬松白色的霉狀物,那就是自然析出來的硝酸物。
小時候還經常去刮下來,拌上碾細的木炭,小心地存好。
等逢年過節時就去撿來不響的鞭炮,把里頭的火藥倒出來,再和自制的粉末拌勻,玩起來爽得很。
當然,也有貪心的,拌得火藥太少,加得粉末又太多,導致點不燃的,那就是欲哭無淚。
其實就是黑火藥的原理。
雖說穿越不搞火藥,那就是一只假兔子。
但沒有足夠的材料,隨身又沒有帶著一個白胡子的老爺爺,更沒有“叮”地一聲就能升級然后開放權限讓你買買買的系統,拿什么搞火藥呢?
只有木炭不是問題。
硝的話,以前都是個問題。
也就是等自己手里有點小權,又有點人手,才得到了真正的解決。
就算依靠養殖業產出的土硝不夠用,但漢中四川云南的山里,其實都有大量的硝洞。
憑自己手上的權力和人力,只要肯派出大量人手去找,花費上一些時間,應該是可以找到的。
最多到時候再多費些力氣,讓人把里頭的硝土挖出來提煉就是。
但大量的硫磺到哪找?
馮永死活想不出如今大漢的地界哪有硫磺礦——記得后世的地理書上只說了在大西疆那里有。
至于工業提取法……馮永只能是再一次哀嘆自己不是化學專業。
而且聽說含硫的工業化學物質大多都是有毒。
這種事情最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得自己先上手去搞個開頭,別人根本幫不上一點忙。
說不得自己搞上一年兩年還沒搞出來,身體就會因為吸入太多的硫化物出現各種異狀。
比如說頭發掉光,牙齒松動之類的,萬一再來個什么肺癌肝癌,那就妥妥地是第二個因為知識太過于先進而花樣作死的穿越者。
第一個是王老前輩。
再說了,就算是材料齊全,搞出的黑火藥威力也不算大——后世常用炸藥的爆炸威力可是黑火藥的十幾倍呢。
不然諾貝爾難道是吃飽了撐的去研制大威力炸藥?
后世影視作品里的那種用雷管來啟動的普通炸藥包,里頭裝的就是黃色炸藥,也叫tnt,和黑火藥根本不是一回事。
黑火藥想要有一個普通炸藥包同樣的威力,估計也要上一車的用量,并且還要打包得嚴嚴實實才能行。
小包黑火藥,就是炸個好看,嚇嚇人——或者拿它來打個雷,搞點神跡什么的。
黑火藥要想產生一定的效果,只能用數量堆積威力。
這其中要用到的人力物力,還有材料那可是呈幾何式地增長,就現在大漢這模樣,舉全國之力攢個幾年,炸一次大城基本就全用掉了。
而且還未必能達到效果,因為你得把成噸的黑火藥埋到人家城墻底下。
至于搞大威力炸藥,那就更不用說了。
一來馮永不是化工專業出身的,沒那個知識量。
二來嘛,他可不覺得自己有諾貝爾那種免死光環——在搞硝化甘油炸藥試驗的時候,諾貝爾的弟弟被炸死,幾個助理也被炸死,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甚至在后面的各種爆炸中,諾貝爾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這不是免死光環是什么?
這種人用通俗的話來說,那就是命硬。
同站在樹底下,老天打雷時,別人被霹死了他都毫發無損的那種。
所以對于黑火藥,馮永的態度就是:有材料就搞,能攢多少攢多少,但不強求。
“能孵多少蠶出來?”
諸葛亮又眼露關切地問道。
馮永看了諸葛亮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要是蠶卵都能孵,但不一定能孵出來。這種方法目前沒辦法在民間普及,最多也就是大戶人家能用得上。”
光是連續幾天的制冷,所要用到的硝就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可不是在茅房刮點墻角的土就行了。
提煉硝流程工藝,大漢有幾個人會?
制冷騙蠶卵過冬的流程,那就僅有馮永一家。
再說了,如今又沒有什么溫度計之類的,制冷全靠感覺。
后世就是有冰箱之類專門制冷的設備,搞這個都有一定的失敗率呢!更何況馮永這種粗放式的搞法。
所以搞秋日孵蠶的失敗率那是前所未有的高。
不過只要有心,在春日蠶蛾產卵的時候,可以讓想辦法讓它們多產一些,所以蠶卵倒是不用擔心不夠。
但對于普通人家來說,這種方法萬一失敗了,從制硝到孵蠶這個期間所耗費的人力物力還有錢糧,全都要打水漂。
哪是如今剛剛吃上飽飯的黔首百姓所能承受得起的?
馮永剛從漢中回到錦城,答應黃月英補償她一季秋蠶的時候,手下有人有人,要錢有錢,要蠶卵有蠶卵。
而且在用硝方面,跟著馮永養殖的那幾家也堆了一年多的肥,同時馮永還讓趙廣等人想盡辦法幫忙。
就那樣,他也是搞了好久,記錄了一堆測試條件才勉強測出來的。
既然百姓暫時搞不了這個,那就不算是國家大事,不是國家大事,那就可以藏私,就可以拿來賺錢。
所以說,馮永目前暫時沒打算把這個方法公布出去。
便宜那些大家族還不如便宜興漢會的內部兄弟。
到時候集中供應蠶種,內部一個價,外部一個價。
愛要不要!
反正絲綢蜀錦這種奢侈品,缺了也不會對百姓的生活造成多大影響,怕什么?
至于蜀錦外貿賺外匯這種事情——前前后后自己獻了那么多東西,哪一項不是關系民生大計?
誰不知道朝廷如今手里有錢有糧?還用得著一天到晚盯著那點蜀錦的收入?
而且又不是說減少了朝廷這方面的收入,只是沒讓你增加而已。
薅羊毛你也不能老是指著我薅啊!
我賺點錢不容易。
諸葛亮很明顯聽懂了馮永話里的意思。
雖然早就從自家細君聽到過這個說法,但此時聽到馮永再一次確認,當下雖是有些失望,但也沒再說什么。
從諸葛亮那里出來,馮永看看天色還早,就去了城里原先自己住的地方,看了一下鄂順。
鄂順這家伙的生命力不錯,這才沒幾天,他就可以丟開拐杖,嘗試著自己走兩步。
看來他的痊愈時間要比估計得快,不會耽誤了平定越雋的計劃。
馮永很滿意地點頭,對著鄂順說道,“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去打聽過了,高定的妻兒被俘后,一直被丞相留在軍中,沒受到傷害,過幾日你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鄂順聽了,丑陋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神情,強撐著站起來行了一禮,“小人謝過馮郎君的援手之恩。”
馮永擺擺手,“不必如此。我答應了你的事,自會盡力幫你做到,但你也莫要忘了答應過我的事。”
“小人不敢稍有忘記。”
“那就成。”馮永點點頭,“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馮郎君請說。”
“越雋郡的李求承,你可曾聽說過?”
“此人乃是越雋蘇祁縣冬渠部的一個夷帥。”
雖然鄂順有些奇怪馮永為什么會提起這么一個人,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蘇祁縣冬渠部?”馮永有些皺眉,“此部在越雋郡算不算得上是大部族?”
鄂順點頭回答,“越雋本以高大王部族為尊,其下有幾大部族,一是北邊的捉馬部,最是驍勇;二是蘇祁縣冬渠部,其君長為冬逢,冬逢之妻乃是漢嘉郡旄牛王之女。”
“故越雋郡冬渠部與漢嘉郡旄牛部互為呼應,聲勢極大。冬渠部君長冬逢麾下有二勇將,一個便是其弟冬隗渠,其人剛猛彪悍,其二便是李求承,其人生性暴虐,好殺人。”
“此二者,不單是族中之人,就是他族之人,亦多畏之。”
冬渠部的冬逢、冬隗渠、李求承。
馮永默默地記下這個信息。
然后他又問道,“那個捉馬部是誰所領?其人如何?”
“捉馬部的夷王叫魏狼,其人素是信義,倒深得部族所重。”
“越雋郡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部族嗎?”
“還有一個,定莋縣的帥豪狼岑,在各部族中倒也是素有威望。”
鄂順倒是知無不言。
馮永此時終于覺得,有一個熟悉地方的人物,當真是能讓人省心不少。
“我也不瞞你,丞相自平了越雋郡南下后,留守越雋的太守龔祿便被李求承所殺。我還以為李求承乃是一族之長,沒想到卻只是冬渠部的夷帥。如此說來,那冬渠部定然是整個部族降而復反。”
馮永看向鄂順,“丞相不日將讓我領兵平定越雋,我本意,是不想多造殺戮。故想讓高定妻兒隨我一起前往,看看能不能召回高定舊部。同時也好用高定生前威名,招降越雋郡夷人。”
哪知鄂順一聽,臉上就立刻現出擔心之色。
“馮郎君,夷人重勇士好爭斗,高大王孤子寡婦,如何能令那些部族君長心服?馮郎君此舉,豈不是令高大王妻兒受人欺凌?”
“你且放心,我只是借用一下高定的名號,決不會讓人傷害到高定妻兒就是。”
馮永解釋道,“越雋夷人平而復反,實是令人頭疼,我對越雋又不甚熟悉,所以想著,若是帶上他們,總比我兩眼一摸黑強。”
“不可啊!”鄂順猛地站起來,然后他看到馮永兩眼一瞇,心里一慌,連忙道歉道,“小人剛才著急了一些,請馮郎君見識。”
“你說。”
馮永看了鄂順好一會,直看得鄂順心里有些措亂,好久才緩緩開口道。
“馮郎君若是當真要用高大王妻兒去越雋招降舊部,小人有一請求。”
“你且說來聽聽。”
“請馮郎君也讓小人護送跟隨前往。小人在越雋,也算是薄有名氣,那些部族君長,總是要給小人幾分面子。”
鄂順臉上略帶著些許的乞求。
“可。”
馮永深思了一會,這才吐出一個字。
鄂順終于暗松了一口氣,感激地說道,“小人謝過馮郎君。”
馮永看向鄂順,淡然一笑,“但你一定要牢記一件事,此次跟我去越雋,是要招降那些夷人。若是有人反過來想拿高定的妻兒作妖,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鄂順一聽,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很明顯,這位名震南中的鬼王,心狠手辣的對象,肯定也包括高大王的妻兒。
他不顧身上的傷,跪了下去,重重地說道,“小人明白馮郎君的意思!”
“好。我就姑且相信你一回。鄂順,這可是你第一次跟著我去辦事。高定妻兒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壞,就看這一回事情辦得如何了。”
馮永扶起鄂順,讓他坐下后,這才開口道。
“小人定不負馮郎君所望。”
鄂順咬著牙道。
“那成。你先安心養傷,爭取快點恢復,別到時候去了越雋,因為身上的傷而拖累了你自己。”
“是,小人明白。”
馮永略一點頭,又去隔壁找了樊阿,吩咐他只要能用得上的珍貴藥材,都全部給鄂順用上,只要能讓他盡快恢復就行。
然后這才帶著部曲重新出了城門,回到營地。
如今趙廣王訓兩人,南征時被丞相任為牙門將,已經是軍中人物。
李遺楊千萬雖然是益州典農校尉的左右司馬,但前些日子皆作為運糧官給南征大軍送糧,被丞相臨時任為門下督,如今職務尚未解除,也算在軍中任職。
此四人回到軍中,無令皆不得四處亂走。
唯有馮永,身上掛著幾個頭銜,什么典農校尉,什么漢中冶監丞,什么諫議大夫等等,偏偏沒有一個是軍職。
而且這幾個頭銜還不小,軍中除了諸葛亮,名義上沒人能管他去哪晃悠。
所以他想趁著日頭才剛落到山頭的時候,收拾一下東西,帶著關姬和阿梅回到城里的小院休息。
軍營這種地方,能不睡當然是就不睡啦。
可惜的是他剛回到營中,還沒等喝上一口水,只見李遺就臉帶著些許的古怪過來了:“兄長,外頭有人要見你。”
“誰?”
馮永奇道。
“蠻王孟獲之女,花鬘。”